一進大廳,蘇青荷便瞧見一位頭戴玉冠,身著紫蟒錦衣的男人,神色慵懶地靠坐在椅上,手裏把玩著墨玉扳指,正是數日不見的三王爺。


    三王爺正含笑著對正在斟茶的鶯歌說著什麽,鶯歌低著腦袋滿臉通紅,其他幾位小廝噤若寒蟬地立在一邊,見到蘇青荷回來,倒像是舒了一口氣。


    「你們都下去罷。」蘇青荷此話一落,鶯歌如臨大赦地迅速擱下茶壺,忙不迭地與那幾位小廝退了出去。


    三王爺擺了個自以為風雅,但在蘇青荷看來卻是風流的坐姿,含笑道:「蘇大人,別來無恙。」


    表情語氣都讓人有種恰到好處的如沐春風,隻可惜這麽一笑,眼角淡淡的魚尾紋暴露了他的年齡。


    「王爺,突然過來怎麽也不打聲招呼,應是等了很久罷。」蘇青荷垂著手恭謹地站在一旁。


    「本王也是剛到,站著做什麽,快坐罷,」三王爺倒像是這府邸的主人,招呼蘇青荷坐下,「本王也是閑來無事,便過來找你說說話,最近幾日在瑰玉坊過得還好?」


    蘇青荷便順著坐定:「一切都好,喬掌事很照顧我。」


    三王爺狀似關心地問:「同僚中有沒有為難你的?」


    「沒有。」蘇青荷搖搖頭,瑰玉坊裏的派別之爭沒必要讓他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做不了什麽。


    三王爺依舊寒暄,「聽說,這月宮中定製的新一批玉器采用的是你的圖樣?」


    「運氣而已。」蘇青荷亦是客套。


    三王爺對於她的惜字如金像是有些不耐,微坐直了身子,眉頭皺起:「那……不知你有沒有去過瑰玉坊的庫房?」


    蘇青荷聞言,心中打了個突,麵上不顯:「自然去過。」


    「那你有沒有見過一隻金銀錯的青銅樽?上雕著夔龍螺雲的紋樣?」


    三王爺眼裏的迫切再也藏不住,脫口問了出來。


    蘇青荷怔愣了一瞬,隨即看三王爺的眼神有些複雜,她到底要不要同他說,那隻青銅樽前腳剛送進了玄汐閣,您老就晚來了那麽一步啊。


    相處得越久,蘇青荷越覺得這位三王爺很不著調。


    她想了很多他舉薦自己來瑰玉坊的目的,但萬萬沒想到卻是為了這一個。


    三王爺誠懇地看向她:「不瞞你說,那青銅樽原是我六弟的心愛之物,那事已過去多年,本王一直想將那青銅樽取回,卻奈何沒有機會。」


    蘇青荷心中納罕,以他的身份去要一隻樽,瑰玉坊還能不給?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不過轉念一想,蘇青荷心思便通了,當初六王爺犯得是謀反,是自古以來,帝王最不能容忍的一條,事情過去還沒幾年,三王爺若是取要了那青銅樽回來,若被有心人盯上,參上一本,當今聖上會如何想?


    當今聖上是先皇後所出,而三王和六王則是妃子誕下的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皇帝本來與他二人的感情就不親厚,雖然僅是要親兄弟遺物這件小小的事,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說他顧念與六王的手足情,對聖上記恨在心,三王爺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關於當年六王爺謀逆的事,蘇青荷略有耳聞。五年前,六王爺手握重兵鎮守邊關,也就是蘇青荷她那未曾謀麵的爹被征兵的那年,北疆國人來襲,卻被六王爺打得節節敗退、俯首稱臣,一場戰事不到一年就結束了,六王爺一戰成名。當他凱旋回京時,卻被安上了通敵叛國、意圖謀反的罪名,沒有死在鐵蹄滾滾的戰場,而是在大捷後死在了菜市口。


    這是一件多麽可悲的事。


    蘇青荷知曉這事時,心中還暗道老皇帝麵上看著慈和,下手倒是狠辣,半點也不含糊,怕六王爺擁兵自重,削了兵權便是,何至於做得那麽絕。


    三王爺見蘇青荷垂眸不語,知道她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性子,索性敞開挑明說:「本王舉薦你進了這瑰玉坊,如今你是官佩加身,現在是不是該到回報本王的時候了……」


    蘇青荷靜靜地注視著三王爺,他這番兄弟情深是發自肺腑還是表麵功夫,都與她沒多大幹係,但是看他這意思,是赤裸裸的挾恩圖報麽?


    「王爺,您的意思是叫我去偷……?」


    「別說得那麽難聽,本王不過是取回六弟的遺物,這能叫偷?何況這青銅器皿本就不歸瑰玉坊掌管,不是嗎?」三王爺聞言,麵色有淡淡的慍怒。


    蘇青荷恭謹地垂頭,語氣放緩道:「話雖這麽說,但是庫房裏的每樣物品,在典薄那兒都有記錄,我如何才能避開坊內眾人,將那青銅樽取出來?」


    「別以為本王不知道皇上已賜你協理瑰玉坊之權,你可以隨時進入庫房,而瑰玉坊每三個月才會清點一次庫房,你隻管想辦法避開眾人,將那青銅樽悄悄地帶出來,剩下的,本王自會替你解決。」


    蘇青荷睫羽顫動,他生怕與六王爺有所牽扯,已經謹慎如斯,事後還會出手替她善後解決?恐怕是把她給解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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