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唐梓晴居心叵測的寄了婚禮照片電子檔給她,八成以為她收到以後會痛哭流涕吧!


    「真是郎才女貌啊!」唐梓寧還真的一張一張好好的欣賞了起來,非常中肯的讚美那對新郎新娘。


    她說不出違心之論的祝福,倒是真心以為這件事到此結束。


    那孫鎮堂在事過境遷將近一年後,在大馬路上當街熊抱她又是為了哪樁?


    唐梓寧沒興趣追問,直覺的相信自己多說多錯,少說少錯,按兵不動就是最好的處理之道。


    她倒是慶幸那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沒人可以栽贓誣賴她巧取豪奪。


    說到底,還是鈔票不會變心啊!


    那一記頂膝應該不至於讓他留下難以啟齒的後遺症,不過,絕對會讓他想起她唐梓寧時,出於本能的三思再三思……


    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正要熄燈準備睡覺的唐梓寧神色狐疑的拿起話筒。


    「唐小姐,樓下有個孫先生來找你。」是晚班管理員的聲音,「就是上次來的那一個。」


    「跟他說唐梓寧不在。」唐梓寧冷冷的掛斷電話,轉身環視這個住了一年多的小套房,心裏想著,不知道哪裏還可以看見這扇窗戶外麵的風景……


    一輪殘月,讓城市繁華給襯出了蒙朧的孤單。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當二哥夏文通知他大哥利冬陽和小妹海小霓連袂失蹤時,人在澳洲的庾秋安簡直快要被洶湧襲來的自責給淹沒了。


    他為什麽要答應其他同行的邀請去澳洲呢?為什麽就是拒絕不了讓人猛灌米湯的虛榮心?為什麽會覺得反正有大冬在,小霓不會有問題?


    「都是我的錯!」三個心急如焚的兄弟終於排除萬難回到台東會麵時,不約而同的說出同樣責備的話,先是一愣,接著相視苦笑。


    當他們三個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台東上山下海進行地毯式搜索時,誰知道利冬陽和海小霓根本就不在台東,而是在台北!


    原來利冬陽為了避免前女友的糾纏,早就換了新手機號碼,還特地發了簡訊通知了他們三個,而他們卻不約而同的忽略了這個重要的訊息,才會個個因為心有愧疚,而誤會有人約好一起離家出走,直到夏文已經煩惱到快要把自己的頭發拔光時,才終於找到可以聯絡到利冬陽的手機號碼。


    當他們兄弟三人依約來到台北,親眼目睹利冬陽和海小霓無比快活的神情時,才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正視他們調整生活型態之後,整個人由裏到外的改變。


    「大冬這次是真的戀愛了。」傍晚在電梯裏那一句大嫂,庾秋安喊得心甘情願。


    夏文點點頭,一臉的若有所思。


    「還有小霓,有多久沒看見小霓笑得那麽神采飛揚了?」這麽多年來飽受病痛纏身之苦,再看到這麽活潑俏皮的海小霓,總讓人有一點點不真實感。


    排行老三的明春樹搖了搖剛剛從冰箱拿出的空酒瓶,笑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我們好好喝一攤,順便壓壓驚吧!」這陣子為了找人,他們三個可說是心力交瘁啊!多半是快要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我去買……不準睡著!」庾秋安從國外參展回來後,就去剪了一個清爽俐落的短發,現在正自動自發的拿了皮夾出門買酒,誰教他是兄弟裏年紀最小的呢!


    房間裏兩個俊美帥氣的哥哥很愉快的朝他揮揮手,「快去快回啊!說真的,我們好久沒像這樣聚一聚了……」


    夏文感歎的字句讓房間門給擋了下來,卻擋不住庾秋安輕快的腳步。


    「否極泰來、否極泰來……」庾秋安今天一早去熟人介紹的宮廟拜拜求簽,上麵就寫了這麽一句,果然很靈啊!


    他在附近的超商買了幾瓶烈酒和一手啤酒,又拿了幾包花生堅果類的零嘴當下酒菜,當真有和哥哥們把酒言歡到天亮的決心。


    庾秋安那雙走過不少城鄉土地的長腳停在台北市區的某個紅綠燈口,他們兄弟落腳的飯店就在對麵。


    大半夜的馬路上的車流量明顯減少許多,就算是七彩霓虹,也顯得寂寥許多。他眸光隨意一掃,濃眉卻下意識的微微攏起,怎麽覺得對麵街上那一對狀似相擁的男女有些似曾相識?


    那男的如果少一點滄桑,把西裝換成休閑服,女的少一點不耐煩,馬尾再短一點……


    庾秋安瞪大了雙眼,忽然左右張望找起了可以買彩券的店麵。


    「這樣都能讓我過上,不用踩狗屎也包中的。」他詭異的笑了笑,覺得自己和這對明顯郎有情妹無意的男女有著說不清楚的緣分。


    這樣也能萍水相逢,可惜他沒多管閑事的心情,雖然,那股沁涼香氣一直讓他莫名的掛念不已……


    庾秋安堅定的甩甩頭,拋開那些虛無縹緲的妄念,哥哥們還在等酒喝呢!


    夜風襲來,那女子清脆的嗓音吐露出的一字一句,也隨風在街道上飄浮。


    庾秋安視若無睹的走向那對狀似相擁的男女,有一瞬間,腳步似乎有點踉蹌,不過很快又恢複原本穩健的步伐,走進飯店裏時,那張黝黑深邃的臉龐倒是有些忍俊不住。


    那個叫做寧寧的,還是這麽嗆啊!


    真想不到那張秀麗白皙的皮相底下是這麽矛盾迷人的性格,不過,他挺喜歡的就是了。


    「孫鎮堂,你煩死了!」這次,唐梓寧不隻表情和語氣冷若冰霜,就連讓人熊抱住的身體,也僵硬直挺得像根冰棒一樣。


    她不過久久回家一次盡一下為人子女的義務,順便給小外甥一個大紅包,還堅決婉拒母親要她在家裏過夜的提議,就是不想有任何碰上他的機會!


    誰知道她剛走下計程車要回飯店休息,竟然正好遇到他送客戶回來下榻的飯店。


    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寧寧……我好想你……」孫鎮堂帶著幾分醉意吐露心意,這一年多來爭執不休的婚姻生活,反而讓他懷念起沉穩少言的唐梓寧。


    唐梓寧翻了個白眼,很是嫌棄的別開臉,「孫鎮堂,你不要臉我還要……放手!」


    酒味撲鼻,就算是真心話,她也沒必要放在心上。


    看來上次那個頂膝的力道還是不夠重啊!


    這家夥怎麽越來越厚臉皮,三番兩次去高雄堵她就算了,居然還在台北街頭露骨的擁抱她!


    他到底把婚姻看作什麽?


    「寧寧……你等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們重新再來……」孫鎮堂壓根兒就故意忽略唐梓寧的反抗,隻想傾盡自己的懊悔和心傷。


    「孫妹夫,你醉了,而且,這裏有監視器,你如果不想讓我妹捉到把柄……」唐梓寧意有所指的拖延語氣,果然讓孫震堂在瞬間僵硬遲疑了一下,唐梓寧乘機架開他的手臂,拉出適當的距離。


    「她出國了……去韓國血拚……」在這個節骨眼,在他背腹受敵的時候,他的妻子居然拋夫棄子,去國外揮霍他辛苦賺來的錢。


    白癡!徵信社是幹嘛用的?唐梓寧已經懶得浪費力氣罵他了。


    「那跟我沒有關係,你也跟我沒有關係!」唐梓寧擺出以前當人事經理開除員工時的棺材臉,印象中孫鎮堂最受不了她不會溫言軟語,正好和小妹唐梓晴成為強烈對比。


    「寧寧,我錯了……我錯了……」


    孫鎮堂伸手要拉住轉身離開的唐梓寧,卻被她機警的閃躲開來,連回頭都懶。


    「快回家抱抱你兒子吧!別錯得更多了,還有,你老了很多。」唐梓寧停下了腳步留下這句肺腑之言,毫不留戀的走進飯店,任由孫鎮堂一臉震驚的站在清冷的街上。


    這男人八成喝多了,他怎麽會以為自己會被他三言兩語就打動?


    「唐梓晴在幹什麽?」居然三番兩次的扔下還沒足歲的孩子出國去了。想到今晚媽媽說的那些事,想到孫鎮堂落寞憔悴的模樣,又想到不久前接到昔日同事打來的那通電話……


    「我看,我也去散散心好了!」她不想蹚入這淌渾水,不想再跟這對夫妻有任何的糾葛!


    「有些事就算寫了白紙黑字,也是徒勞無功啊!」唐梓寧默默的走出電梯,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正好看見某個身材壯碩的猛男攙扶著一個醉醺醺的家夥,從走廊盡頭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唐梓寧的腳步有一瞬間的踟蹴,她默默在腦海裏比對那張輪廓深刻的臉龐,同時不著痕跡的看著那個隻穿坦克背心的猛男試著解開對麵房間的門鎖,又不會讓身上的醉鬼跌落地上……


    「我幫你。」唐梓寧收起自己驚愕的表情,不想解釋連自己也覺得衝動的行為,隻是靈巧的抽起那黝黑大手裏的磁卡開鎖,一腳俐落推開門的同時,將磁卡物歸原主。


    「謝謝……」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密閉的走廊上形成相當誘人的共鳴,在唐梓寧的四肢百骸引起莫名愉悅的波動,在腦海裏掀起神秘的浪潮,嚇得她本能的退開了幾步,胡亂說了句不客氣之後,就近乎落荒而逃的回去自己的房間。


    她想起來了,想起他是誰了,剪掉長發的他,居然更有男人味啊!


    那個猛男不動聲色的觀察她,直到她消失在門扉,才吃力的把二哥夏文給扶到對麵的房間裏。


    「二哥,你重死了……幹嘛一定要回你的房間睡啊?我才把酒買回來,你就醉了,那些酒是要喝到天亮嗎?」庾秋安一邊碎碎念,一邊在心裏想著:我跟那個叫做寧寧的,真是他媽的太有緣了,害他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知道,她剛剛認出他了沒?


    唐梓寧是那種下定決心就會付諸行動的人,所以當她回到高雄,便立刻著手安排出門旅行的事情。


    對她來說,她去度假的這段期間正好可以當作「誰是接班人」的考驗。


    她店裏的員工流動率不高,有幾個頗有大將之風可以獨當一麵,她打算用七天的時間測試她們,說不定,七天後,她真的會從員工裏挑出一個店長來,然後她繼續吃喝玩樂。


    這麽糜爛又美好的未來,讓她在墾丁的豔陽下硬是擠出歡快的表情。


    媽的,這種睡飽吃,吃飽睡,沒事就出門曬太陽的生活真是太不適合她了!


    唐梓寧覺得自己快要曬成人乾,如果下水,就變成吸飽水分的人型魷魚乾!


    她發憤圖強的租了一台自行車,頂著烈日灼灼,揮汗如雨的朝鵝鑾鼻奮力邁進,她假裝沒看見過往車輛故意放慢速度盯著她瞧,也不理會某些過度熱情的寶島人民吆喝加油的聲音,還有那種光明正大拿著手機對著她猛拍的白目品種。


    是怎樣?沒看過有人把臉遮得像慰安婦一樣騎著腳踏車嗎?


    她嫌安全帽沒有遮陽功能,所以帶著阿婆種田款式的寬邊圓帽不行嗎?


    「有本事叫警察來捉我啊!」唐梓寧非常不爽的自言自語,然後又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我在幹嘛?明明就是來度假的,怎麽把自己搞得像神經病一樣?」她停在一條荒蕪的小路上,那雙總是冷靜沉穩的眼眸將自己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邊笑邊歎氣,「不管了,騎到了鵝鑾鼻之後,我就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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