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野從白滄的話裏聽出了一些端倪,卻並未去細想其中的實情,短時間內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滿腹的疑問衝擊著沐野的思緒,讓他一時居然不知該從何問起。白滄的聲音也變得幹澀起來:“我隻能察覺你的氣息,卻沒有辦法找到你的人,看不到你究竟如何生活……”他沉默地歎了一口氣:“所以山林裏的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如果可以,白滄想參與沐野的所有生活,他也想看著男孩慢慢長大,每分每秒都不錯過。但白滄弄丟了自己的小王子,所以隻能在遙遠的地方沉默又焦急地等待著,等他們的距離被縮短。即使在這期間,距離有很長時間會固定不變,又有很多次在越行越遠。意外獲得了夢裏那隻白鯨的答案,沐野現在卻並沒有多少疑惑得解的清晰感。最重要的是,他思考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記得那時候的事情了,如果你是因為那個人在那時候做的事才來找我的話,我可能會讓你失望。”白滄想說什麽,卻被沐野打斷了:“你想找的人,是那個救過你的馴獸者。你喜歡的人,可能也是他。”“我沒有他的記憶,也不會他做過的那些事,你看,我不會偽裝,不會喂鯨魚,也不是王子,連自己的父母都沒見過。我以前隻知道他們死在了獸潮裏,給我留了一間木屋,結果現在這些事可能也是假的。”沐野的話有些混亂,“我不知道自己以後能不能想起來那些事,但這種感覺很奇怪,我不一定,會變成他的樣子。”白滄知道男孩的情緒不對勁,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出明確的承諾。在白滄看來,沐野始終是同一個人,他的靈魂和氣息都沒有改變過,即使這一次他覺醒了新的魔法元素異能,可是很多事情,譬如長相,譬如星滿,譬如沐野日常的習慣,說話的方式,動作的神態,處世時的選擇,全部都一脈相承了下來。就算換一張臉,隻要他出現,隻要他開口,白滄依然會對他產生超出馴養關係的感情。但是白滄也知道,這些話他能說,沐野卻無法立即確信。在男孩眼裏,之前和現在完全是兩個割裂的時期。他們在海邊的事,對沐野來說是簡單的相遇,而不是一種重新的彌合。他抱著嶄新的心來,卻遇到了一隻在等待故交的鯨魚。而且沐野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又恰好是他剛剛對自己的過往記憶產生疑惑的時間。白滄選擇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是因為剛剛失去了故鄉的沐野心緒正脆弱,他不想讓對方覺得最親密的同伴也在欺瞞自己。但說出這些的同時白滄也明白,現在並不是梳理前緣的好時候。從開始學習人類的語言起,白滄就覺得這是大陸上所有語言中最有效而全能的一種,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會的人類語言,乃至於他會的所有語言,在事實麵前都如此蒼白而無力。隻是即使如此,白滄也不想讓沐野一個人沉溺於掙紮與痛苦之中。他隻能用自己的行動去慢慢鞏固自己說過的話:“有些情緒和關係,是因為相處的經曆和記憶才產生和確定的。但那也並不代表,過去的記憶不見之後,感情就一定會消失。”白滄的話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懇切而誠實:“不管遇見多少次,我都一樣會希望被你馴養。”我也同樣會愛上你,並且奢求你的回應。沐野怔怔地看著前方信鳥長長的雪白脖頸,沒有說話。白滄也沒有期待他能立刻就接受這些,兩人之間沉默過一會之後,白滄就開始慢慢給沐野講起了最近這些年,他得知的馴獸者八大氏族的消息。答應沐野的事,白滄一定會做到。回去的路上同樣是飛了三天,隻是這回的路途卻是比之前來時漫長了許多。從那次交談之後,沐野和白滄之間就很少再有對話,大多數時候都隻是一些過於簡短的交流。沐野發呆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有時候他會想起自己幼時的經曆,那些記憶曆曆在目,仿佛隻要信鳥調轉回頭就能重新去碰觸到。有的時候沐野又會想起去到海邊之後這些天來的事情,這些事情比他原本想象的更遠一點,像一種偷來的親密無間。之前同樣在信鳥背上的那段旅程,沐野曾經因為和藍鯨先生的相處而覺得做所有事情都非常令人期待。他發現,現在他也仍舊是同樣的想法。但是一種想法總是會如影隨形地縈繞在他的心頭,讓沐野沒有辦法再坦然地麵對自己的情緒藍鯨先生想要照顧的是之前尋找的那個人,並不是他自己。給感情找出一個理由來的事太難了,付出和回報都是。沐野還沒能給自己對白滄的感情找到理由時,白滄對他這麽好的原因已經明晃晃地擺在了麵前,以致於他覺得自己的那個理由變成了貪享對方的溫柔,並且越想越覺得這個理由有道理。一直到將信鳥歸還給交通部的老師,兩個人重新回到了聖保羅學院,他們之間的相處依然沒有恢複原來的模樣。來接兩個人的桑德爾是第一個發現這件事的人,他和沐野的關係更好一些,等單獨把沐野拉到他的宿舍之後,桑德爾忍不住問道:“家裏的事情解決了嗎?”沐野猶豫了一會,搖了搖頭:“還沒解決,但是暫時不用回去了。”桑德爾皺眉道:“很嚴重嗎?”沐野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解釋,他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想讓桑德爾也替他擔心:“我可能要在學院的圖書館和老師那裏尋求一點幫助,別的暫時沒什麽大事,不用擔心我。”桑德爾看他:“那就是你和白滄有事了?”沐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嗯?”桑德爾道:“如果不是家裏的事,那原因就應該是白滄了吧。你們兩個之間發生什麽事了嗎?”沐野抿了抿唇:“為什麽這麽問?”桑德爾道:“你們之前的相處的感覺和現在一點都不一樣,現在他還在看你,但你好像很少去看他了。”沐野深吸了一口氣,對於這個問題感覺更加難以回答。桑德爾也沒打算強求,他伸手拍了拍沐野的肩膀:“雖然你們契約的時間比較早,但我看你們之前的相處,真的令人非常羨慕。所以,就算你們之間真的有了什麽矛盾,也一定要好好溝通,早點把事情解決。不要因為一時的誤會造成之後的困擾。”沐野驚訝地捕捉到了一個詞:“契約?”雖然他和藍鯨先生的確是簽訂了馴養契約沒錯,但沐野現在的身份是元素生,白滄則是一個馴獸者。他和桑德爾說的關係也隻是兄弟而已,沐野想不明白為什麽桑德爾會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桑德爾也疑惑起來:“白滄不是你的契約者嗎?”不對啊,他之前有問過白滄這個問題,對方的確是承認了。沐野這才想起自己曾經聽過契約者這個詞,他忍不住問道:“你能告訴我……契約者是什麽關係嗎?”桑德爾挑了挑眉,隨即還是解釋道:“契約者所指代的這種契約關係,通常來說指得都是兩個人的伴侶契約……也就是普通人常說的那種婚約關係。但是契約比普通人的婚事要更有效得多,在契約關係期間,雙方都隻能守護彼此,一旦移情別戀,契約會給背叛者懲罰,契約另一方也會知道對方變心的事。”所以沐野現在,應該隻是不明白契約關係,他們兩個沒有出太大的事故才對。沐野這次是真的愣住了,過了好一會,他才追問道:“那怎麽確定自己……有沒有簽訂這種伴侶契約?”桑德爾頓時覺得更加奇怪了,他用疑惑的目光把沐野整個打量了一遍,最後還是道:“簽訂契約的儀式就是發生關係。”沐野等了一會,沒有等到桑德爾接下來的解釋,他還是不太明白:“發生什麽關係?”問出這句話之後,沐野看到桑德爾堪稱古怪的表情,突然反應了過來。“發、發生……”沐野忍不住結巴了起來,臉上也忍不住有些發燙,如果是他理解的那種意思……可是即使是這樣,沐野心中的仍然覺得困惑:“這樣就,就可以了嗎?”桑德爾皺眉:“就這樣?這是非常嚴肅的一件事,和普通人不一樣,修習者隻會對自己有感情的人產生欲望,如果不打算尋找契約者的話,很多修習者一輩子都不會和別人發生關係。畢竟那種事非常消耗元素能量,除了情到深處,一般不會有人輕易去嚐試。”沐野已經完全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