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師父都不準她幫他上藥,看得她都心疼死了,所以她幹脆偷偷將化瘀的藥帶在身上,等到兩人下山後,師父想管也管不著,她就可以幫他上藥了。


    她可見不得他原本那張好看的臉蛋變得像是長了一個大胎記似的,簡直糟蹋又可惜,而且看他因為疼痛而皺眉的表情,她的心也忍不住跟著抽痛起來,很不好受。


    「我可以自己來。」項爾盟就是不想接受她的好意,免得欠她越多,到時候就越難償還她的恩情。


    他不需要她對他好,他們倆的交集越少越好,要不是他被逼迫當打雜的,他也不會跟她下山,當她的跟屁蟲。


    「沒有鏡子,你瞧不見自己的臉。」她還是執意要幫他擦藥。


    「沒有鏡子我也能自己處理好臉上的傷。」


    他不喜歡她的靠近?她內心有些酸澀,希望隻是自己多想了,「可是……」


    「傻妞姑娘。」王老板已經挑好了一堆藥材,「你這些要怎麽賣?咱們是老顧客了,可以算便宜一些嗎?」


    王老板在喚人了,孟紫霓隻好把藥罐放在桌上,起身去與王老板周旋,「師父說,規炬就是規炬,反正你不買,還有很多人排隊等著要買。」


    「好啦好啦,照規矩就照規矩,你們師徒倆還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王老板無奈的碎碎念。


    孟紫霓笑嘻嘻的從懷中拿出一張紙,紙上是溫寒所寫下的藥材清單,以及每一種藥材該賣多少錢,免得孟紫霓不懂行情被唬弄,隨便亂賣一通,傻傻的吃了大虧還不知道。


    項爾盟剛好趁這個機會,簡單幫自己臉上的傷抹上化瘀膏,不必繼續與孟紫霓推來推去,省得麻煩。


    在與王老板交易完後,孟紫霓又帶著項爾盟去其它間藥鋪,將竹簍裏的藥全都賣出去後,才開始到市集內采買要帶回山上的東西。


    孟紫霓一邊看著市集上各式各樣的攤販,一邊期待的問:「阿盟,你喜歡吃些什麽?告訴我,咱們可以買上山去。」


    「你不必顧慮我,我並不重要。」他依舊拒絕她的好意。


    「你怎會不重要?我……」


    項爾盟突然表情一變,神色冷厲地轉過身,瞧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濃厚的警戒氣息。


    「阿盟,怎麽了?」孟紫霓不解的隨著他探頭探腦。


    他感覺到有人在暗中盯著他們,但不知對方盯的到底是他,還是傻妞?


    很快地,那窺探的感覺已經消失無蹤,想找也找不到,項爾盟隻能回過身來,恢複成原本有禮卻帶著些許疏離的態度,「沒事,咱們快走吧,早些辦完事情,就能早點回山上休息。」


    「喔,好。」孟紫霓隻好同樣轉回身,繼續往前走,內心卻忍不住想歎氣。


    他一直在排拒她的好意,態度明顯到她想忽略都沒辦法,是因為她傻,所以他才不願意讓她靠近嗎?


    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和他一同生活,不必再像以前一樣隻能遠遠的遙望他,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他的人雖然在她麵前,心卻離得她好遠好遠,可望而不可及。


    在京城時,他就像天上的明月,隻能仰慕,卻碰觸不到,而現在的他,雖然落難在外,卻依舊是一輪孤高的明月,不是她能夠企及的。


    但就算如此,她還是想靠近他,想改善這生疏的關係……


    就在孟紫霓與項爾盟越走越遠之際,兩名陌生男於躲在巷子裏,正壓低嗓音互相討論著,行跡詭異。


    「奇怪,那個傻妞身邊怎麽多了一個人?看起來還不好惹。」


    「她身邊有人,咱們就不能靠近她,這該怎麽辦?」


    「隻能先回去向老大報告情況,然後重新想其它的辦法。」


    「嘖,也隻能這麽做了。」


    項爾盟在山上的身份,還真的是「打雜的」。


    舉凡砍柴挑水等等粗重的工作,全部都落到他的頭上,他每天都被溫寒狠狠的壓榨,要是不願意的反抗,溫寒樂得與他打上一架,活動筋骨,結果最後落敗的人始終都是他。


    所以他總是帶著全身酸痛做粗活,邊做邊在心中咒罵那個怪老頭,他這輩子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隻要他報出自己真正身份的話,他就不信溫寒那個糟老頭還敢……


    真正身份?他的真正身份又是什麽?一想到這個問題,他倒是自嘲的笑了,他就是要擺脫宰相之子的虛假身份才會逃離京城,現在遇到挫折,他還有臉拿這個身份出來壓人嗎?


    他恨不得能夠完全忘了身為宰相之子的過去,所以無論溫寒再如何刁難他,他也隻能把所有怨怒都往肚裏吞,咬牙撐過去。


    此時項爾盟正在竹屋的後院劈柴,劈累了就停下來暫時休息,休息之際,他將始終安放在懷裏的一塊令牌拿出來瞧,邊瞧邊摸著上頭的紋路,神色非常複雜。


    那是一塊與掌心差不多大的長方形令牌,由上好檀木刻製,中間有一個大大金漆的「刑」字,四周以暗紅色的虎形紋纏繞,下結一個大紅色的吊穗。


    這是刑部的「奉刑令」,因刑部奉命調查案子的官員時常需要各部協助,才能快速掌握情報,順利解決案子,所以才會有這塊令牌的存在,它能調動上至京城省部、下至地方官府的各種資源,見令如見聖上親臨,任何官員都得聽令給予協助。


    他離開京城,也等於拋棄自己刑部侍郎的官位,不該再擁有奉刑令,但這塊令牌又不能隨意丟棄,他隻好繼續留在身上,卻是每看一次,就悵惘一次。


    不該再懷念過去的日子了,他用甩頭,逼自己拋開過往,將令牌重心塞入衣襟內,繼續劈柴。


    同一時刻,原本在主屋內的孟紫霓經過跨院,走到一旁獨立的藥房裏,語氣有些擔憂,「師父,有暴風雨。」


    暴風雨?項爾盟聽到藥房內傳出的談話聲,馬上抬頭望天,天氣好得很,天空一片湛藍,哪裏有下雨的跡象?那個傻妞該不會是又傻又瘋吧?


    項爾盟認為孟紫霓在亂說話,然而溫寒倒是非常認真的跟著她一起發傻,「真的?什麽時候?」


    「嗯……大概後日吧,有可能會提前。」


    「流浪漢!」溫寒突然從藥房內走出,來到後院,「明日一早,你就跟傻妞去采藥材,能采多少算多少。」


    有些藥材禁不得雨,被雨打濕後就會開始軟爛,沒法使用,所以必須在暴風雨來襲前趕緊采收不可。


    「我才不叫流浪漢!」他明明有名字,溫寒卻總是故意這麽損他,讓他非常的不滿,「天氣這麽好,怎會說變天就變天,你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我就覺得流浪漢這個稱呼順口。」溫寒以不容反駁的語氣說,「叫你做你就做,別這麽多廢話,別忘了在這山上,我第一、傻妞第二、你最小,你隻能聽咱們倆的話,沒資格回嘴。」


    項爾盟深深深深深吸了口氣,才忍下衝過去掄他一拳的衝動,咬牙吞下滿肚子的不滿。


    隔日一早,項爾盟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一望向窗外,就發現天氣陰陰的,昨日的陽光普照已經不見蹤影,而且還有起風的跡象。


    真的變天了?他訝異的輕蹙眉頭,難道那個傻妞懂天氣變化?可是看起來明明就不像,該不會隻是讓她好運給蒙中了?


    雖然內心有所疑惑,項爾盟還是背著空的竹簍,跟著孟紫霓往更深的深山采藥去,他不太懂藥材,倒是孟紫霓很熟練的在叢林中一一指出哪些是藥材、哪些又是雜草,引頡他摘采。


    這其間孟紫霓不時抬頭望向濃雲密布的天際,看起來非常擔心,沒了平時單純傻愣的模樣。


    項爾盟有些不解,隻因他發現,她並不是隨時隨地都傻傻的,偶爾會像現在這樣,暫時褪去呆傻之氣,與正常的人沒什麽兩樣。


    他越來越覺得,她傻得不尋常,似乎有什麽隱情……


    時間慢慢接近正午,不隻雲層變厚,風勢也轉強不少,孟紫霓的表情也跟著越見凝重,之後她終於開口說:「阿盟,咱們回去了。」


    「才要近午而已,就要回去了?」他看竹簍內的藥材隻裝了一半,還有很多空間。


    孟紫霓點點頭,「風雨要來了,現在回去剛剛好。」


    真有這麽神準?項爾盟不相信,興許也帶有不甘老是被指使命令的成份在,故意選在這個節骨眼上使性子,還不打算回去,「這附近還有不少藥材可以采,咱們采完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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