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以為項史原真的是自己的父親,父子相依為命二十年,直到一年多前,他失散的親姊姊薛慕晴來到京中報仇,刺殺項史原未遂,一切事件才爆發出來。


    那時他才知道,項史原在二十年前殺了他真正的父母,甚至放火燒宅,打算毀屍滅跡,卻將當時隻有三歲的他帶走,當成自己的兒子養大。


    他不懂項史原為什麽要這麽做,態度矛盾至極,但項史原親口承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那已經足夠打擊他,讓他失心喪誌的連夜離開京城,逃避事實。


    離開之後,他不但放逐自己,還拒絕知道京裏所發生的任何事情,就這麽渾渾噩噩的一直流浪,直到遇到孟紫霓及溫寒,他才又重新活過來。


    孟紫霓沒想到原來項爾盟擁有如此痛苦的身世之謎,不比她好過到哪兒去,頓時對他更是心疼憐憫,難怪他寧願咬牙吞下二十大板,也不願讓別人知道他就是京裏人遍尋不著的宰相之子項爾盟。


    「不要緊,在我眼中的你就是你,無論你真正的身份是什麽,我對你的情意都不會改變。」她再度落下淚來,努力漾起一抹笑花,「我不會讓你死的,大哥已經答應我,隻要我乖乖的隨他回到京裏,不再試圖離開,他會向吳縣令說情,早點將你放出去。」


    「傻妞,別為了我如此犧牲你自己。」項爾盟大蹙起眉,他不擔心自己,反倒擔心她,她回到那個顯然已經不正常的孟禹津身邊,根本就不是明智的決定。


    「我不覺得這是犧牲,隻要你能好好的活下來,對我來說,那就已經值得了……」


    她不會讓他與那名男仆落入同樣的下場,她要保護他,用自己保護他,能用自己的自由換他一命,她覺得很值得,真的。


    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的現在,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大哥隻給她一條路走,她沒有其它的選擇……


    孟紫霓離開了,項爾盟恨不得能夠追隨她而去,隻可惜他不但出不了大牢,身上還帶著傷,想要行動都很困難。


    他隻能忍,繼續忍耐,等到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後,他就要追回京裏,將他的傻妞從那個可怕的孟家帶走!


    什麽再也不會踏回京的誓言,對他來說都不再重要了,隻要能得回她,要他再打破幾十、幾百個誓言都不要緊。


    「傻妞,等我……你一定要等我……」他虛弱的低聲呢喃,因為受傷而正在發燒,意識時昏時醒,非常的不好受。


    又過一日,大牢內再度有人出現,這一次是三名獄卒同時進到項爾盟的牢裏,對他揚起不懷好意的冷笑。


    項爾盟明顯感到對方的來意不善,雖然全身難受得緊,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忍住疼痛,從地上站起身,警戒的與他們對峙,「有事?」


    「當然有事,要不然你以為咱們是閑來無事找你聊天嗎?」其中一名獄卒邪邪的笑著。


    「有什麽大事,必須勞駕三位一同前來?」


    「事關一個人的性命,你說大不大?」


    項爾盟心一沉,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我的命?你們打算放我走了嗎?」


    「你還真以為自己能活著走出牢房大門?」獄卒嘲諷的哼道,「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從一開始,你的下場就已經決定好了,那就是必須死在這座牢裏。」


    孟禹津根本不打算讓項爾盟活著走出大牢,那隻會讓項爾盟有機會再接近孟紫霓,再將她給引誘走,所以孟禹津故意先讓項爾盟受傷,以此威脅孟紫霓聽話,之後再暗中將項爾盟給殺死,好永絕後患。


    當然了,將項爾盟殺死這件事會暗中進行,孟紫霓永遠不會知道,她的配合並不能挽回項爾盟的性命,他還是難逃一死。


    那個卑鄙又變態的家夥!項爾盟憤恨的暗罵,他就知道孟禹津怎麽可能會有什麽好心眼,背地裏居然來這麽陰險的招式。


    不,他絕不會就這樣認命,他非得逃出這座大牢,不讓孟禹津的奸計得逞!


    「你們眼裏到底還有沒有王法?犯人也是人,犯人的性命豈是讓你們隨意說生就生、說死就死的?」項爾盟憤憤不平的罵道。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吳縣令本就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他下頭的這些獄卒們做起壞事來也一點都不覺得心虛有愧。


    「反正大牢內『病死』幾個名不見經傳的犯人是常有的事,也沒人會特別在意,尤其像你這種無依無靠的,在外頭死了或許還沒人理會,但要是死在這兒,至少咱們還會好心幫你收個屍,找個地方將你給埋了,讓你能夠入土為安。」獄卒狂妄又得意的笑著。


    「呸!最後到底是誰幫誰收屍,還不曉得呢!」


    獄卒臉色一沉,已沒有心情再與項爾盟廢話下去,「死到臨頭了嘴還這麽硬,咱們本來可以讓你少受一點苦的,這下子非得要你吃足苦頭不可!」


    另外兩名獄卒緊接著亮出又長又粗的木棍,一刀殺死他算是便宜他,活活的將他慢慢打死才能讓他受盡折磨,悔不當初!


    「別對他客氣,大家上!」


    獄卒們凶狠的將木棍朝項爾盟揮打過去,項爾盟即刻偏身避開,卻避得辛苦,動作也有些遲緩,因為這麽做會頻頻拉扯到他的傷口,讓他苦不堪言。


    所以他根本無法完全發揮自己的實力,隻能不斷的防守,咬牙用手臂擋下接二連三的攻擊。


    「將他逼到角落,看他還想往哪裏躲!」


    項爾盟被逼得節節敗退,處於徹底的劣勢,他不甘心就這樣沒有價值的死去,就算真的躲不了這個死劫,他也要有骨氣的撐到最後一刻,絕不讓他們看扁!


    「啊——」


    大牢外頭突然在這時傳來奇怪的哀號聲,緊接著一道身影快速闖入大牢內,過沒多久就來到項爾盟的牢房門外。


    「發生什麽——啊——」


    牢內的三名獄卒都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就被來人強勁的腿力給掃到一旁,撞上鐵欄杆,紛紛痛得暈過去。


    項爾盟急急喘著氣,終於看清楚闖進來的人到底是誰,忍不住訝異,「糟……糟老頭?!」


    是溫寒!他怎麽會來到大牢裏?!


    「哎呀呀,臭小子,你這一回傷得可不輕呀!」溫寒一點都不緊張,還頗有閑情逸致的摸摸下巴,審視項爾盟此刻的狼狽樣,「幸好傻妞那個丫頭還知道要來通知我,要不然這一回你就真的要當冤大頭,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裏了。」


    孟紫霓為防大哥突然改變心意,還是要對付項爾盟,在離開居安縣之前故意找了一個借口,說自己有很重要的東西留在碩山竹屋內,想回去拿,孟禹津拒絕不了,隻好答應妹妹的請求。


    孟紫霓在回到竹屋後,抓緊機會告訴溫寒項爾盟此刻正被關在大牢的事情,希望溫寒能夠幫她注意一些,確保項爾盟能夠平安的離開大牢。


    溫寒雖然與孟禹津隻有一麵之緣,但他閱人無數,一眼就看透孟禹津不會是那種善罷罷休的人,於是他即刻離山,偷偷潛入縣衙,埋伏在大牢外頭,一見到那三名獄卒拿著大木棍進大牢,就知道情況不對勁,趕緊打倒守在牢門外的獄卒,毫不客氣的進來劫獄了。


    雖然他對這個傲小子頗多不滿,兩人也結了不少芝麻綠豆般的小仇,但那些都是小事,好歹這小子也在他那邊做牛做馬一段時間,算是他罩的,他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罩的人被欺負?


    項爾盟第一次覺得溫寒那跩模改樣原來沒想象中的那麽討厭,除了欣喜之外,更是關心孟紫霓的狀況,「儍妞已經起程跟著她大哥回去了嗎?」


    「你腦子被敲壞了嗎?現在先跟我走,其它的等順利離開之後再說!」溫寒即刻抓住他的手,趕在其它官差發現此處的異樣之前離開。


    一回到竹屋,溫寒就趕緊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幫項爾盟上藥,當項爾盟脫下衣裳,露出慘烈的傷口時,溫寒忍不住嘖嘖出聲,要是一般人,受到這種折磨早就昏死過去,更不用說還能保持清醒這麽久了。


    「她那個大哥,還真不是普通的狠毒呀。」溫寒一邊上藥,一邊碎念,「難怪傻妞不想回去,若是我,我也會逃到天涯海角,讓他一輩子都找不到。」


    「老頭……你的動作能不能快一點,別說廢話。」趴在床上的項爾盟痛得咬牙切齒,汗都流滿身了,對他來說,上藥又是另一種像是淩遲酷刑般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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