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將近半個月,木春熙都沒有見到聞人玉,她很想知道阿娘爲什麽不讚同她跟聞人玉玩。倒是白鏡如,縱然她有心要無視他,可那個家夥總是有辦法讓她氣得跳起來,兩個人打打鬧鬧,倒也沒計算時間過得有多快。


    半個月後,聞人玉終於出現在書院,身邊多了三個家丁。每次木春熙想要接近他,都被家丁攔了下來,而且聞人玉從頭到尾也沒有給木春熙一個眼神暗示,讓她失落不已。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三年……


    三年後,木春熙終於滿十四,這天——


    「我下個月就不來書院了。」課後照例被白鏡如「跟蹤」回家,木春熙卻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宣言——與其說照例,不如說三年來,這已經成了兩人之間的可怕習慣。


    「爲什麽?」說起來,白鏡如已經十七了,書院別的同窗都參加過幾次鄉試,有的已經中了舉人要進京趕考,這家夥卻好像一次鄉試都沒參加過。「你要準備考功名了?」


    「那種東西我才不考,我要回去接手家裏的生意了。」讀書隻是爲了修身養性,對一個商人來說,沒有太大的必要。白鏡如能讀到這時候,已經是他一再堅持的結果,要不是他天資聰穎能兩手兼顧,早在幾年前,白玉峰就要兒子正式掌管家業了。


    「那多可惜,書院裏的人都說你應該去考,你可一直是書院的榜首呢!」


    「怎麽,你喜歡讀書人?」


    也許是家裏九代武夫的緣故,從小木春熙就對文人有種說不出的尊敬。她有些羞赧地點頭,「是啊,文人多值得敬仰!」每次她聽說幹平縣的誰誰誰是狀元,就羨慕得不得了,隻可惜她好像不是讀書的那塊料。


    白鏡如哼了一聲,「那還真對不起了……」他話沒說完,就看到木春熙的注意已經不在自己身上,沿著她目光看去,白鏡如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鐵青。


    聞人玉正在三個家丁的陪伴下,從另一條山道經過。這些年過去,書院裏的男孩子都長得結實健壯,稚嫩的麵孔也漸漸成熟,尤其是白鏡如,相貌變得更加英俊不說,因著他在木世雄門下習武的緣故,臂膀也變得結實有力,寬大的書生袍都遮不住他胸腹和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健壯的長腿使得他走在路上就能吸引不少妙齡少女,甚至還有膽大的女孩子向他丟手絹表達愛意。


    然而聞人玉卻一點變化也沒有,依舊一副文弱模樣,麵色蒼白,頭發永遠也梳不整齊,唯一的改變僅僅是抽高了身長而已。


    「回去了!」白鏡如粗聲粗氣地說,看到那邊的人擡起頭,忍不住攬上木春熙的肩膀,將她強行拖走。懷裏人的骨骼異常瘦小,這麽一攬就好像完全嵌在他懷裏,白鏡如臉紅了下,手不自在地又緊了緊。


    「唉,我好久沒跟阿玉說話了……」出神的木春熙毫無所覺,依舊想著自己的心事。每次看見聞人玉,他都是一副慷慨的表情,想也知道日子過得不開心,她真的很想再跟他一起背書、一起出去玩兒的。這幾年,每次跟白鏡如出去遊玩或者逛廟會,她都會不自覺地想,若是聞人玉也在,該有多好?


    「你還沒忘了那小子?」自己在她身邊陪了三年,這根木頭的眼睛怎麽還跟著那個書呆子轉?「他好像下個月也不來書院了,去年考中舉人,馬上就要去京城參加明年會試,中了進士,恐怕再也不回幹平這種小地方了吧。」


    聞人家就是人才多,聞人玉剛剛十五歲就輕而易舉地考中舉人,想來當進士也不是什麽難事。


    「要是在他走之前能說句話就好了……」雖然她在鷺翔書院交到不少朋友,但感覺最深刻的還是聞人玉,他去參加科舉考試,自己不去給他鼓勵鼓勵,總覺得很過意不去。


    白鏡如皺起眉頭,「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啦,就你最聒噪!」趕都趕不走的家夥!木春熙拍開他的手,從他懷裏溜出來。


    「那你什麽時候不來書院?」


    「我?還早著呢,怎麽說我也要跟你一樣,在書院打混到十七歲。」阿爹最近得了嘮叨病,一直在她耳邊念叨嫁人的事,煩都煩死了,她才不要早早回家把自己嫁掉。


    偷偷瞄白鏡如一眼,雖說自己現在對嫁給這個家夥沒有以前那麽反感了,但是她一想到要跟他坦承自己是女孩子,就覺得很不好意思。她是烏龜,她承認,所以就讓她在殼裏多待一段時間吧。


    白鏡如不太滿意地哼了聲,態度強硬地拉著她的手往回走。木春熙幾次要甩也甩不掉,忍不住羞惱地說:「放手啦,男生跟男生拉手,你惡不惡心?」


    某人一聽這話,停下腳步,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木春熙纖瘦的身板,「男生跟男生?」


    「怎樣?」他那是什麽眼神,看得人心裏毛毛的,木春熙縱然心裏有些發虛,但也不想被他看扁,硬生生跟他對視過去。


    豈料白鏡如眼睛一眯,目光冷冽地看她,木春熙脖子後麵的寒毛直接炸了起來。然而,還沒等她做出保護動作,他已經先行將她拉到懷裏。


    「你準備這樣到什麽時候?」


    「什……」她驚愕,剛一擡頭,就被他吻個正著。木春熙惱羞成怒,弓起膝蓋踢他,卻被白鏡如躲了過去,一計不成,她又以肘擊向他胸口。


    好不容易一親芳澤的白鏡如自然不願讓她再逃避下去,強壯的手臂禁錮著她的腰肢,將她抵在一棵百年老樹上。唇片微移,他呼吸略略粗重地對她道:「男生對男生,嗯?」


    木春熙腦袋混亂,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突然猛力推他,卻還是沒辦法逃脫。她張嘴要喊,就見他又低頭下來咬她的嘴唇。


    白鏡如的吻意外地強悍和野蠻,直到在他懷裏被吻得氣喘籲籲、兩腿發軟,木春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鬆開箝製,由唇吻到她的香腮。


    「我不信,這些年你會一點兒感覺也沒有?」他說,聲音低沉瘩啞,緊緊環抱著他朝思暮想的嬌美身軀,不斷用他灼熱的氣息讓她的臉頰升溫,手沿著她腰身的曲線伸進了她的衣襟,溫熱的掌心覆上被胸衣緊緊縛住的胸脯。


    木春熙心中一緊,想將他的手從自己衣服裏拉出來,奈何她怎麽用力,白鏡如依舊不動如山,一邊啃噬她潔白柔軟的耳廓,一邊作勢要解開她的胸衣,他的動作不緊不慢就好像這樣輕薄她是天經地義的。


    「你放開!」她真的生氣了,確切說,是真的厭到了慌張。這是她第一次在白鏡如身上感受到他的蛻變,不再是少年的惡劣玩笑,而是男人的篤定和霸道。


    下巴被他強硬地擡起,慌張的水眸對上男人如墨的眼睛,她連忙別開視線,接著已經略微紅腫的嘴唇上又是一陣刺痛。白鏡如終於放開她,「別再跟我說你是男人。」


    木春熙心慌得要命,沒回應他的話,將他狠狠推開不管不顧地一路奔回家。


    白鏡如拍平身上起了褶皺的袍子,並沒有追過去。他下個月就不再來鷺翔書院,現在也是到了攤牌的時候,今天不妨多給她點時間適應。


    然而到了第二天,沒來書院的卻是木春熙。


    不僅僅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九天,白鏡如旁邊的座位都是空空如也。


    木春熙一向是健康寶寶,三年來除了裝病逃課以外很少請假。起初白鏡如以爲她仍在氣他惱他,所以不肯來,直到第十天,他終於忍不住了,直接殺去木家後院——


    在床上死了好幾天的木春熙終於活了過來,她招招手問身邊的丫鬟:「阿娘……在哪兒?」


    阿娘九天前莫名其妙地給她解釋了一番女孩子來癸水很正常,七天前又說什麽有時候會很痛,可成了親就會好,之後,阿娘就徹底放任她自生自滅。


    她到底是不是阿娘親生的?怎麽感覺有時候阿娘對白鏡如都比對拋好?


    「夫人和老爺這兩天去雲桂山進香,說是爲小姐還願。」


    有沒有搞錯?他們到底向佛祖許了什麽願望,竟然在女兒疼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去還願?木春熙縱然氣得牙癢癢,也沒辦法殺到雲桂山找阿娘和阿爹問個明白。


    「幫我準備浴桶,我要沐浴。」好多天沒有洗澡,要不是身體實在虛弱,她可忍受不了自己一身汗臭味,「記得多撒點花瓣哦。」


    「是,小姐。」


    啊,果然還是泡澡最舒服。木春熙躺在浴桶裏,覺得前幾天簡直就是她人生中的生死大關。


    丫鬟們都被她趕了出去,她向來都喜歡自己做事,既然十四歲以前沒有派專屬丫鬟服侍她,十四歲以後依舊沒有這個必要。


    然而就在木春熙洗浴正歡暢之時,房門突然開了,有人帶著外麵的寒氣,轉到屏風後麵,「梓今,你怎麽這麽久都沒去書院?」


    木春熙徹底傻了,手臂僵在桶上,看著白鏡如的俊臉由白變青再變紅……


    「啊!混蛋!你給我出去——」


    反應過來之後,白鏡如連忙轉身,「呃,我不知道……」話沒說完,腦袋上就被一個木勺砸中,他隻得出去躲避。


    然而白家少爺的黴運不止於此,他剛出門,就聽人一聲:「采花賊哪裏逃!」接著躲閃不及的他,就被人一棍悶了。


    來俊忍不住甩出一把老淚,他在木府委曲求全這麽多年,終於打到了一隻活生生的瞎眼采花賊,他以後也可以跟別人炫耀自家小姐也是有姿色被人覬覦的!


    還沒等來俊看清這采花賊的模樣,就見自家大小姐披散著頭發出來,見到地上的人後臉色一白,「你都幹了什麽?」


    「小姐,我聽見你叫……」他順著大小姐的目光一瞧地上人的正臉,「哎呀!怎麽是姑爺!」這下玩大了,自己把姑爺打了,不知道姑爺醒來以後會不會給他留個全屍?


    「趕緊找人把他埋了!」


    「小姐,姑爺還沒死呢……」小姐竟然比他還狠?自己也不過是誤傷,小姐就要把人家活埋了?


    「哦,哦……我是說,你趕緊找人把他擡走。」


    來俊苦著臉,「不要吧?讓白府的人看見了,還以爲姑爺在木府出了什麽事呢。」


    「那你說怎麽辦?」這也不行、那也不要,難道就把他扔在院子裏不管嗎?「算了,你把他搬到客房去。」


    「是,小姐。」來俊櫓起袖子就要把白鏡如扛起來,可小姐又有意見了。


    「能不能輕點?不行,不許扛著,你……過來背他!」


    一陣忙亂,好在沒有驚動別人。等到來俊退出房間的時候,木春熙連忙到床前告罪:「是你自己什麽都不說就闖進來的,被打真的怪不得我也怪不得來俊哦!回去不許跟阿娘告狀,聽見沒有?」


    ……好吧,也許她根本就沒有告罪的意識。等了一會兒,床榻上的人毫無反應,她戰戰兢兢地蹭過去,摸摸他的額頭,「那個……不會被打儍了吧?你可是書院最聰明的人,千萬千萬不要變成傻子呀!」


    床上那頭依然沒有反應,房間靜得隻聽見木春熙卜通卜通的心跳聲——完蛋了,他不會真的被打死了吧?


    一想到這裏,她連忙趴在白鏡如胸前聽他心跳,卻不防床上的人一把扣住她的纖腰,再一翻身,就把她壓在了床上。


    「梓今,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這家夥明明醒著卻不說,真是混蛋!不過,木春熙心裏再怎麽想罵他,到嘴上的話卻是:「你……沒事吧?那個……頭還痛不痛?」


    白鏡如和她鼻尖相對,「你要不要試試?」要不是看她現在這麽關心他,他恐怕真的要從床上氣得跳起來打她屁股了,居然連想都不想就要把他埋起來?這丫頭不教訓真的不行,他雖被敲得迷迷糊糊,可敏銳聽力還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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