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鏡如也不惱,「實不相瞞,事出當日,白某出差在外,在場的隻有拙荊和嶽父嶽母。嶽父乃武家出身,當時不過微一失口,便被對方押進了縣衙,直到日前才被保釋出來……如此情況,報官恐怕也沒用處吧。」


    軒轅嘩目光如炬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不再多言,繼續喝茶。


    範懸見氣氛有些冷,沒話找話地又跟白鏡如說了幾句:「那白賢弟現在有何打算?」


    「還能怎樣?走一步算一少罷了。」


    鏗!隻見軒轅烽把茶杯重重扔在桌上,聲音嚴厲:「就這樣讓全京城百姓陪著你走一步算一步?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袁公子言重了。白某並沒要全城百姓怎樣,隻是思妻心切,無心經商罷了。白某起家於幹平縣,在京城的商鋪本就不多,這次爲了進京開銷甚大,商家最忌關門,白某無意爲之,實是有心無力。」


    軒轅嘩一時語塞,他看著窗外滿城閉門的場景,這家夥居然還敢當著他的麵說什麽商鋪本就不多,說什麽開銷甚大有心無力!這白鏡如要是真破産,那些商鋪早轉手給別人經營了,哪至於讓他這個天子紆尊降貴來跟他見麵!軒轅烽隱隱覺得白鏡如的真正意思是要跟他比拚耐性,他更覺得這看似儒雅多禮的商人,根本就是直衝著他軒轅烽來的!


    他想不出個中道理,偏心高氣傲也不肯再多問,心裏越想越鬱結,最後忍不住起身拂袖而去。


    一介商人敢跟他真龍天子叫板,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偏偏他沒有理由治他罪……他決定了,先把事情查清楚,等那些店鋪重新開張,再好好跟這個囂張的商人算帳!


    看著軒轅烽氣急敗壞地出去,範懸急了,「你怎麽說話這麽不留情麵?要是無知也就罷了,你……你!唉,我真被你害死了!」


    「今日多謝範兄。」反觀白鏡如已收起臉上的微笑,神色淡然地道謝,「他日範兄有任何事,白某定萬死不辭。」


    範懸歎氣,「這倒不至於,隻是今天你把最大的那個祖宗惹了,還是先小心你自己吧。」


    「無妨。」既然來了,他也沒打算安安分分地在京城待著。


    範懸看他對自己的勸說毫無所動,忍不住又是一聲歎息。在書院的時候他就覺得,白鏡如以後定會有不凡的成就,奈何他無心功名,讓很多人都覺得可惜;可現在惹得龍顔大怒,他是要徹底把自己的活路斷送了嗎?隻爲了一個女人,真的值得這樣做?


    範懸搖搖頭,「我去找皇上,看能不能再多跟他說幾句,你也要學會控製你的脾氣……真是!倘若你參加科舉,肯定不會比那個聞人玉差,現在更不會……唉,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白鏡如心下一陣感動,範懸跟他的關係不過爾爾,現在著他如此幫襯自己,倒真是患難見真情。他雙手抱拳,「連累範兄了。」


    範懸擺擺手,不再多說、去追那早已走遠的皇帝。


    白鏡如從袖袋裏掏出一隻針腳淩亂的錦囊,緊緊握在手裏。其實他知道若想見到皇帝,還有更溫和的方法,比如委托人上奏,又比如範懸說的,參加科考。可是每一種方法都需要長時間的等待,還有可能功虧一簣——他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更不會接受失敗的結果!


    另一方麵,軒轅幸回到皇宮後怒氣大發,狠狠地把椅子踹翻在地。


    「來人!朕要好好查查那白鏡如的底,還有白記商號,都給朕查出來!朕倒要看看他是什麽底細,居然敢跟朕叫板!」


    被困在聞人府的木春熙看到丫鬟帶回來的糕點和蜜酸梅,頓時眼淚就流下來了,「你……都見了什麽人?」


    多虧魚雁兒不在,她才能差使這個丫鬟幫她買東西,而聽了丫鬟的描述,她相信她沒有猜錯——她的夫君已經趕到京城了。


    她胃口不好,一盒點心沒法全部吃完,因此當聞人玉第二天來她這裏探訪時,看見印著延順齋字眼的盒子,脾氣馬上大發,「你居然私自出去了!」


    「隻是突然想吃點心,就讓丫鬟去買了。」木春熙看他勃然變色的樣子,心中一驚,卻還是強作鎮定地回答。


    聞人玉陰沉地看著點心盒,突然大力將盒子打翻在地,精致的點心撒了出來。他似乎還沒有泄憤,又擡腳把點心逐個碾碎,「誰讓你囂張!踩死你!踩死你!」


    木春熙別過頭去,每當聞人玉發瘋時,她都不忍看他臉上猙獰扭曲的表情。雖然心裏知道聞人玉把仇恨轉移到白鏡如身上的做法,對白鏡如非常不公平,但是她不敢勸說聞人玉。白鏡如就像聞人玉瘋狂的導火索,隻要一提,他就會翻瞼。


    當地上滿是糕點殘渣後,聞人玉終於身心舒爽地回過身來落坐,目光炯炯地抓住木春熙單薄的肩膀,「梓令,我已讓下人把我們婚禮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這月十五正好是個好日子,我們成親吧。」


    木春熙麵無表情地擡起臉,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倚在門邊一瞼憤恨的季懷香,又低頭看著聞人玉。她把手放在聞人玉的頭頂,「阿玉,別執迷不悟了,你不愛我。」


    聞人玉充耳不聞,將頭枕在木春熙腿上,無限滿足地說:「梓今,我們成親,一輩子你隻對我好,我也會好好待你,還有你的孩子。我不會逼他讀書,讓他快快樂樂地成長……」他怔愣地摸了摸臉頰上滾燙的淚水,突然露出脆弱的笑容,「你怎麽哭了……真好,你第一次爲了我哭呢……」


    屋外,季懷香已捂著嘴跑開。


    木春熙抹幹眼淚,「才不是,當初你不理我,我也哭過呢。」


    也許聞人玉自己沒有感覺,但是木春熙早就發現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彌補他缺乏溫暖的過去。


    他總是被金華夫人嚴加管教,以至於失去自由,於是他拋棄了金華夫人:他以前總是被別人欺負羞辱,於是他開始依仗自己的權力羞辱他人—金華夫人強製讓他娶他不喜歡的女子爲妾,於是他冷落季懷香,反而親近青樓出身的銀月……也正是因爲以前沒人給過他自以爲的那種溫暖,所以他不惜用極端的方法將她帶到京城,而他每次脾氣失控,也是因爲心裏缺乏安全所産生的恐懼。


    如果說木春熙之前還有一絲對聞人玉的怨恨,那麽想通這些後,她隻覺得悲哀。聞人玉不該走到今日這番境地,他天資聰穎又勤奮讀書,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卻因爲一時心魔而步入歧途。


    「永遠對我好,可不可以?梓今,我隻有你。」


    「傻子,你不隻有我,別忘了你的銀月夫人,你不是最喜歡她了嗎?」她還沒忘那天他介紹銀月時候那副興奮的表情。


    對於那個讓自己有初體驗的女子,聞人玉也不是一點感情也沒有,然而聽到木春熙這樣大刺剌地提起,他隻覺有些不自在,把臉埋得更深,「那不一樣,不一樣……」


    但至於哪裏不一樣,他說不出來,而且他也沒辦法解釋爲什麽在木春熙住進府裏的這些日子,他見她的時間,遠沒有跟銀月在一起的時間長。


    聞人玉突然感到心慌,死死地抱著她的雙腿,「梓今,你不會因爲我冷落你所以生氣吧?我不會再冷落你了,真的真的,梓今,我最喜歡你的!」


    「阿玉,我沒有生氣,相反的,我很高興你能找到真正的她。如果你更喜歡她,我比誰都高興哦!」木春熙放軟聲調,像哄孩子一樣誘哄著他,「你看,你也不是沒人喜歡的,不是嗎?以後銀月姑娘會陪你走得更遠,你們才是天生就要在一起的人。」


    「可是,我也想讓你跟我在一起。梓今,我一直很後悔當初對你那麽冷淡……如果不是這樣,你也不會在白鏡如那裏受苦。」聞人玉擡起頭與她對視,眼睛裏有了曾經的霧氣,看起來像個無助的大男孩,完全沒有往日囂張跋扈的貴公子樣。


    「是誰跟你說我在鏡如那裏受苦啊?他對我很好呢。」木春熙一時大意,忘掉了聞人玉的禁忌。


    果不其然,一提到白鏡如,聞人玉那副文弱模樣一掃而光,他猛地站起來,揪住木春熙的衣襟,「不可能!他是這世上最令人厭惡的混蛋!他虛僞狡詐,隻會算計別人,他不會對你好的!他隻會害人,從不會對誰好!」


    都是他!都是白鏡如才讓他變得這樣狼狽!他沒有忘記殿試結束後,旁邊那些同窗說的話,那些人完全不顧及他的感受,說什麽如果是白鏡如,這個狀元肯定不會被別人奪走。


    憑什麽他白鏡如就算不參加科考,都會得到更多肯定?憑什麽他寒窗苦讀十幾年,得到的卻是別人的嘲笑和奚落?他當初在書院,也曾受到很多同窗的關注和討好,可是自從白鏡如一來,他的榮譽、他的朋友,他的一切都被他搶走了!


    「爲什麽這樣說?鏡如他從沒有……啊!」木春熙本該乖乖閉嘴的,然而聽到他幾次三番地咒罵白鏡如,她實在忍不下去,要替自己的夫君申冤。然而話還沒說完,她就被失去理智的聞人玉扯住了頭發,「阿玉,很痛,放手!」


    「不放!」聞人玉強迫她麵對自己的怒火,「你已經被白鏡如招到他的陣營了嗎?你也要像那些忘恩負義的同窗一樣拋棄我,去擁戴那個低賤的、隻會耍手腕的商人嗎?」


    聞人玉聽不進木春熙的解釋,拎著她的頭發直接將她扔在地上,就像碾碎那些糕點一樣憤恨地踢她,「我該想到的!你已經嫁給那個奸商,那個低賤如螻蟻的人!你已不是以前的你!我早就該知道的!」


    木春熙下意識地護著小腹,卻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聞人玉麵前,硬生生接下他幾腳,她隻覺得自己一陣頭暈眼花,幾欲嘔吐。聞人玉踢起人來完全沒有顧慮,木春熙受痛微一仰頭,正好迎來他無情的踢踏,當聞人玉停下毆打動作時,可憐的木春熙早已奄奄一息。


    接著毫無懸念地,聞人玉又是一番自責和後悔,親自將木春熙抱上床楊,但見她毫無反應,他慌忙地去叫大夫。


    木春熙第一次覺得自己距離死亡那麽近,她的世界一片黑暗,無論怎麽睜大眼睛,都看不到一絲光芒。她也聽不到聲音,周身一片死寂,就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隱隱她覺得小腹一陣絞痛,她嚇得大哭:「不要!不要!」


    她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隻感覺腹部不斷的疼。她的寶寶,不要離開她啊……


    她還在掙紮,突然,一隻有力的手,緊緊攥住她慌張的小手,並與她十指相扣。她還是心慌,下意識要將那隻手甩掉,奈何她怎麽甩,那隻有力又霸道的手掌就是緊攥著她,毫不放鬆。


    「寶寶……」她哭,唯一的感覺隻有熱淚滑下眼角,滴到自己耳邊,「不要離開我……」


    有人托起她上身,接著什麽冰涼的東西觸上了她的柔唇。濃濃的藥味讓木春熙立刻就反應過來,那是藥碗。


    「我不喝!」她手臂亂揮,就感覺碰到什麽,藥湯全濺到了她手腕上,「我不喝藥!我不喝!」


    環著她身子的人似乎動了怒,木春熙清楚感受到那人身體的緊繃,但她不願妥協,認定這藥會徹底讓她的孩子離開她。


    左臂被人捏得很痛,突然下巴被人擡起,她張口要罵人,嘴巴反被一雙滾燙的唇死死堵住!那人如此蠻橫,不顧她掙紮地用舌頭硬生生撬開她的貝齒,將他滿口的藥湯灌到她口中,並確定她吞咽下去。


    木春熙驚住了。當他退離時,她反倒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狠狠貼上去,用她最熟悉的方式親吻他逗弄他試探他;而那個人沒有令她失望,用更緊的力道將她圈在懷裏,回以她更熱情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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