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聽著,仰頭看鋪子前頭掛的幌子。幌子略有點古怪,上頭針線繡了一隻翠鳥,但又垂掛了一串和風鈴一樣的小銀碗。


    「點翠不能買賣,鋪子就改成了銀碗鋪子。這兒人少,有錢人誰家不認識一兩個做東西的。普通人家也不會專程來這兒買銀碗,一來二去生意就淡。」


    傅辛夷脫離日常,問了一聲:「為什麽是銀碗?很多人買銀碗麽?」


    良珠想了想:「也不多吧,普通人家買不起,多是成親才會添一對銀碗。大戶人家則是有不少會用上銀碗。但都會直接拿銀去打,不會專門來買這等做好的。」


    所以這家生意才會淡。


    手工藝如果沒出眾到一定地步,開店隻能虧錢。


    銀器吃飯對身子不算好,不是上佳選擇。傅府用飯從來不會專門用銀,多是用木頭和陶器的器皿。這店想走高端路子,卻和她當初的想法一樣。要是沒有更大的亮點奪人眼球,就隻能淪為普通鋪子,生意慘淡。


    傅辛夷要是隻開個花店,那必然是一樣的結果。好在她自個先一步在大年初一宴席上招搖過一回,已開了個頭,在各家女眷那兒都有了名字。


    她在外頭看了下兩邊的鋪子,左邊賣的是針線和牛角梳子等雜物,右邊賣的蠟燭等日常用品,看著全是不會特備招攬生意的。


    門口安靜地幾乎尋不著幾個客人。


    要不是這兒門口路便利,馬車不論從哪裏走,都能直達門口,傅辛夷也不會特意挑選這兒。她帶著良珠走進門內,掃視了全店:「掌櫃可在?」


    掌櫃正在櫃台後麵打哈欠,單手撐在桌上,懶懶散散。他眼皮子抬了抬,一眼認出傅辛夷是大戶人家小姐,卻也並沒有特別積極:「銀碗款式都在外頭了,要買什麽自個看。」


    傅辛夷走到邊上看起鋪子構架。


    這家鋪子櫃子全是用木頭打造的,一層一層專門用於擺放銀碗。看上去幹淨整潔,顯然每天都在打掃。生意是做不太出去,但用心還是用心的。


    她兜了一圈,沒有拿任何銀器重回到掌櫃麵前。


    掌櫃瞥了眼,見她兩手空空,習以為常說著:「隔壁有蠟燭啊,小姑娘家可以買點,他們新出了帶熏香的,可放在屋子裏點。」


    傅辛夷笑起來:「掌櫃還替隔壁拉生意?」


    掌櫃依舊懶散:「都我的鋪子,怎麽不能拉生意?」


    傅辛夷頓了頓,覺得自己失敬了。麵前的掌櫃原來就是店家,手下還不止握著一家鋪子。


    屋子裏反正也沒第二個客人,傅辛夷便對著掌櫃直說了:「我是瞧見您這鋪子要出手,所以特意過來看看。這地方還真沒幾個客人。」


    掌櫃聽到傅辛夷這樣說,終於收起自己身上那點懶散勁,正眼看向傅辛夷:「姑娘是想要鋪子的?早說啊,還當您買銀碗。您這樣的身份,家裏頭隨意找人打銀碗就是,哪能瞧得上我這兒的。」


    他話裏話外帶著自貶,歎著氣:「做生意不容易啊。您要買鋪子做什麽?您要是誠心想買,開個價。」


    傅辛夷是誠心想買,但還不理解為什麽掌櫃會想出手。


    她溫和回答掌櫃:「想買鋪子開個花畫店。我是誠心想買,不知道掌櫃為什麽要賣?」


    掌櫃見傅辛夷年紀小,覺得她或許是想買,但也沒覺得她的誠心買有多誠心。他對傅辛夷當場買鋪子沒抱太大期望,和傅辛夷:「我江南人。年紀也差不多了,家裏孩子各自又已經成家。當年來京城來得倉促,現在想賣了賺個回鄉錢,過最後一點日子。」


    又是一個江南人?和那家酒樓一樣,是當年被強製入京城的人。


    傅辛夷好奇:「當年到底有多少江南人被帶入京城?」


    「喲,難得您這個年紀聽說過這事。」掌櫃笑起來,「六萬多人。那麽多年來或死或遷,餘下不多。前頭開酒樓的駱家,知道不?他家算混得最好的,現在孩子這回春闈也有了個名字。以後可是當官的人!」


    六萬多人……


    傅辛夷疑惑:「為什麽要讓你們上京?」


    掌櫃念過書,並不是大字不識,和傅辛夷分析:「要說道理,那就是天子所在是京都,最富該是京都城。沿海一帶越是有錢,越是自治,京城鞭長莫及,難免有事。」


    傅辛夷點頭。


    掌櫃冷笑:「說俗一點,就是那位寧可我們全死了,也不想我們比皇家還有錢。」


    傅辛夷頭僵在那兒,不知道該不該點下去。


    掌櫃到底就是個凡人,歎口氣擺手:「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就是心裏頭不服又如何,如今能讓我們衣冠整整回鄉掃墓就很好了。還是說這鋪子。您開價,我考慮。」


    京城裏鋪子酒樓最值錢的那一類,千兩才可買下。尋人裝修又是另外的價。普通些的百兩可問詢,最便宜的小角落那種,幾十兩就成。租倒是會便宜很多,大概一年一算租金,百兩地價的鋪子隻要幾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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