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夷沒明白。什麽叫世故又有底線?


    傅尚書見傅辛夷沒想明白,給她舉例子。


    「什麽叫低頭?他父親缺藥的時候,他能為了藥去下跪。科舉考試在秋闈之前還有三場考試,其中需要人引薦才可參加。他下跪之人就是其中一個引薦他的人。容忍之程度高到如此。孝順之心更是人人可見。」


    傅辛夷愣在那兒。


    這些細節,她沒有聽說過。不過她好像可以想象,那人為了往上爬,能夠一時隱忍。


    就像他剛開始接近她一樣。


    她問了一聲:「然後呢?」


    「後來那個人死了。」傅尚書這般說,「為己牟利,終是翻船。事情不是封淩做的,卻也有封淩的影子在。若我沒有猜錯,盧家的事情也有他的手筆在。」


    傅尚書根本不知道字跡相同這件事,卻憑借著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本能的直接揣測出了封淩。


    他笑了笑:「剛開始確實想不到。」


    傅辛夷看著傅尚書:「這叫做適合為官麽?」


    傅尚書看著傅辛夷:「我認為,能為天下蒼生成功謀求福利的,都是適合為官之人。他能做到,就是劉海收他為學生的原因。而成為狀元,更印證了這一點。」


    傅辛夷覺得這話有點道理。


    「但為人夫,他到底是喜歡你為多,還是喜歡你的身份為多?」傅尚書問傅辛夷,「你能想得明白麽?」


    傅辛夷當然是想不明白的。


    她覺得自己很可能一生都想不明白。


    顧姨娘在邊上抓著椅子,盯著傅辛夷,想聽她的想法。想知道傅辛夷是不是真的當初對傅尚書說了,她喜歡封淩。


    傅辛夷認真和傅尚書說著:「一個有錢人,他到底要怎麽知道身邊人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他的錢呢?當他沒錢的時候。」


    傅尚書聽了這話,笑了起來。


    傅辛夷溫和笑了笑:「可錢是他的一部分,很難隨意切割開。人生本就豪賭一場,賭贏了,大家都開心,賭輸了,至多一死罷了。」


    顧姨娘皺眉:「什麽死不死的?」


    傅辛夷點頭同意顧姨娘的話:「確實不該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想活得長長久久,我可以賭人生,但不喜歡賭人性。但賭人性隻說明了,從開始就沒有信任在,沒有誰比誰更高貴。」


    她現在不想去想那麽多東西呀。


    她隻是覺得自己過去在這個世界外,如今想徹底到這個世界來。這一點,她沒法說給傅尚書聽,卻已深深成了她現下的念頭。


    「明天封淩會到府上來拜訪,到時候爹和他多說就是了。」傅辛夷想著約定好的見麵,「他的性子是和爹說得一樣,可還有很多地方還是不一樣的。得多相處才能見得到。」


    傅尚書重複傅辛夷的話:「多相處?」


    老父親回味了一下傅辛夷的話:「胳膊肘那麽快就往外拐了?」


    傅辛夷:「……」


    糟糕,她似乎給封淩的拜訪又添了點難度。


    按照規矩,不管是京城內還是京城外,狀元郎十二天內就能名滿天下。然而出乎所有人原先意料的是,狀元郎憑著帶心愛的女子一道遊街,以至短短一晚的時間就名滿京城。


    人皆八卦。


    在傅小姐的身份暴露出後,沒有人不好奇傅府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就連傅尚書多年不走動的那些親戚,都叫小輩親自上門去拜訪傅尚書了。


    當然,有拜訪和能拜訪到是兩碼事。


    傅尚書對親戚長輩都興趣很淡,更別提那些親戚小輩了。早年傅辛夷中毒癡傻的時候,也沒見著這群小輩湊上來說要一起出門玩樂。


    傅府的守衛比以往更加森嚴了一些。傅辛夷第二天起來,在府內走動時,發現不少陌生麵孔值守在府上邊角角落。腳步聲極為穩重,麵上肅然,看起來全是武學出身。


    傅辛夷昨天前腳剛和傅尚書聊完,頂著顧姨娘複雜的眼神施施然離開,晚上竟一夜好夢。


    本以為傅尚書對封淩尚有好感,即使嘴上說著什麽「為人夫者」不合格,但實際上並不會對封淩怎麽樣。可現在來看,似乎……


    她坐在書房內的椅子上,探頭看了眼自己書房外頭值守的兩個守衛,手指指點點示意良珠將門窗都給關上。


    良珠將門窗關上,重回到傅辛夷手邊:「小姐,您先前生病不能出門,掌櫃那兒說給您尋了一個手腳靈活的姑娘,您都沒空去看。現在府上成這樣,外頭又都在好奇您,您要怎麽出門?」


    傅辛夷聽到這話,癱到桌上,擱著腦袋歪了歪:「封淩呢?」


    良珠被噎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封狀元的消息:「封公子今天一大早就要帶著進士們去麵聖,今日開始,封公子就是翰林院修撰,以後要稱之為封大人或者封翰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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