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雙雙帶著懼怕、惡意的眼睛,海淩才碰到盆栽的小手一頓,默默的收了回來,臉上有些無措,開口解釋,「我沒有,他們真的不是我殺的……」


    她好無奈,不明白這些人為何都不相信她。


    「閉嘴!我們不想聽你狡辯,快滾!別過來!」


    「我……」海淩還想解釋她不是狡辯,司馬如風已冷著俊顏,站在她麵前,為她擋去那些指責的目光,聲音如暴風雪般森冷地警告,「我說過,事情尚未調查出結果,誰也不能說她是妖怪,難道我說的話,你們全當耳邊風?!」


    若不是隻有集市裏才賣風鈴花,他實在不想帶海淩來此讓這群無知村民謾罵。


    司馬如風一出麵,鼓噪的村民再次安靜下來,雖然不再口出惡言,但眼神裏的排斥及恐懼仍在,那眼神,海棱即便已被他護在身後仍可感受到,就像是無形的箭矢,一根一根的往她身上射來。


    冷眸環顧著瞬間安靜下來的大街,他並不想用權勢壓人,這不是他的作風,但這些村民的態度卻不得不讓他如此做,為了不讓氣氛愈來愈僵,他伸手拿起攤販上的盆栽,想盡快完成來到集市的目的後離開,「多少錢?」


    方才說什麽都不讓海淩碰貨品的攤販老板,當然不敢用同樣的態度對這護國大將軍,就見他微顫的伸出了五根手指頭,小聲的說:「五、五文錢……」


    司馬如風一手拿著盆栽,一手由懷裏掏出錢袋,一心隻想趕快付錢走人,卻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有道鬼祟的身影,那人懷中抱著一隻大水盆,正緩緩朝海淩逼近……


    突然,那身影將捧在手上的大水盆一揚,往海淩身上潑去,一盆滾燙的熱水就這樣毫無預警的潑撒在她的小腿肚上,讓她痛得低喊。


    「好燙——」


    聽見她的痛呼,司馬如風迅速回身,卻已不見那潑水之人,隻看到海淩痛得糾成一團的小臉,他臉色倏變,低咒出聲,「該死!」


    他動作極快的將她攔腰抱起,往最近的一間茶葉行裏衝,對著幸災樂禍的老閱大喊,「拿冷水來!快點!」


    茶行老板當然不願幫海淩,卻礙於司馬如風陰霾的臉色及身分,隻能匆匆到屋裏打了盆冷水,聽話的送來。


    海淩痛得冷汗直流,那灼熱的刺痛感讓她小臉發白,血色盡失,已痛得說不出話,隻能看著司馬如風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腳浸在冷水中。


    「好點了嗎?」不停將冷水輕輕潑撒在那紅腫的腳踝上,他擰著眉問。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當她看見那雙漾滿擔憂的黑眸,她咬著粉唇,硬是不讓淚水落下,反而扯出一抹笑,顫聲說:「嗯……好些了。」


    其實還是很痛,對過去一直生活在冰涼海水中的海淩而言,更是痛上百分、千分。


    身為人魚,她碰不得火,就連靠近都覺得難受萬分,這會兒直接被滾燙的熱水燙個正著,那痛楚可想而知,她忍著,是怕司馬如風擔心,所以她笑,因為她不要他擔心。


    看著那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司馬如風沒說話,而是極輕的掀開覆在小腿上的衣物,當他看見她白皙的肌膚上燙紅一片,上頭甚至已浮出一顆顆的小水泡,他臉色丕變,一股怒火倏地由腹中竄升,直攻心頭。


    「該死!是誰做的?!」回過身,冷厲的雙眸,一掃看在場的村民,怒聲問。


    原本圍觀的眾人,一見他彷佛能殺人的眼神,誰敢承認。坑都不敢吭一聲,有的,甚至害怕的跑走。


    見狀,他臉色極差,仔細的觀察四周,當他發現地上那蜿蜒消失至某間商號的水痕時,他眯起黑眸,想去將人給揪出,然而他才邁開腳步,衣擺卻被扯住。


    緊扯著他,海淩對他搖了搖頭,小臉滿是請求。「司馬大哥,算了,我真的沒事。」


    凝著她請求的樣子,司馬如風雙手緊握,忍著怒火,沉聲說:「你自己看看你的腳,這叫沒事?!」


    斂下眼眸,她看了眼紅腫的小腿,卻揚起了笑,「真的沒事,你別生氣好不好?我相信他們不是有心的,所以你就別追究了好嗎?」


    她不喜歡他生氣,尤其是為了她動怒。因為在他心中,她已經夠麻煩了,她不想再增添他的麻煩;她的腿很痛,但隻是小傷,她忍得住,她不想把事情鬧大,她不希望村民們更排斥她、讓他難做人。


    「你——」這個蠢女人、笨女人!都被人欺到頭頂上,還要他別追究?!她就非得要這麽傻?非得要讓他的心這麽疼嗎……


    「我不傻。」海淩說。


    她的聲音令他從回想裏回神,司馬如風看見她一臉認真的凝視他。


    海淩語氣輕柔卻堅定的又說:「我隻是相信,不是所有人心裏都這樣充滿著惡意。司馬大哥,你剛才可能沒發現,我們要走的時候,有個大嬸偷偷塞了一瓶藥膏給我,要我天天擦,過幾天,腿上的燙傷就會好一點……」


    揚起笑,她又說,「你看,還是有人相信我不是妖怪,就像你一樣,所以我不該生氣,反而應該高興不是嗎?」


    看著她笑得天真,縱使司馬如風心頭原本還有氣,此刻也因為她這番話、因為她甜美又善良的笑靨消失得一幹二淨。


    俊臉上的冰寒褪去,黑眸微斂,閃著一抹複雜的情感,他伸出手,將她散落在頰畔的長發勾至耳後,沙啞的低喃,「在我心裏,你就是個傻瓜……」


    傻得……讓人憐惜。


    海淩沒聽清他說什麽,正要詢問,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輕柔的叫喚。


    「如風?」


    熟悉的聲音讓司馬如風身子一僵。轉過身,他先是看見了大頭和胖丁,而在他們身後、也是叫喚他的人,竟是他的未婚妻——


    管靜悠。


    【第七章】


    「好久沒回來了,這裏還是和五年前一樣,一點也沒變。」看著和記憶裏完全未變的莊園,管靜悠笑著說。「瞧瞧,管理這兒的大嬸真是盡責,看來每個月都有定時來打掃,這桌上摸不著半點灰塵,該是這幾日才來清掃過。


    「還有這兒,如風你瞧,這是那時咱們還住在這時,你最愛的長榻,那時常常坐在這兒,看著窗外的月亮,你還記得嗎?」


    回過頭,當她看見司馬如風壓根沒理會她,而是一臉漠然、彷佛在深思著什麽事時,臉上的笑容微斂,她朝身後的丫鬟麗兒招招手,麗兒十分機靈,連忙推著她來到未婚夫麵前。


    「如風,你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看著眼前嫻雅恬靜的女人,他有瞬間失了神。


    他的未婚妻,有張清秀的臉龐、淡雅的氣質,就像朵清幽的白蓮,總是靜靜的待在他身旁,用著溫柔的目光注視著他。


    和那有著絕豔容貌、孩童般心性,老是纏著他跟前跟後,用著愛慕的目光望著他的海淩,有著天壤之別,而他……隻能對其中一人負責,那便是眼前的管靜悠。


    思及此,司馬如風忙斂了斂飄遠的心神,恢複一貫的淡然後,他才低聲問著,「怎麽會突然回來?」


    見他似乎不想多談,她斂下眼眸,不一會兒,才笑著說:「也不算突然,隻是想,你外出征戰,常好幾個月才會回來一趟,我在家悶著,就想說……這兒畢竟是我的家鄉,雖然已沒有親人留在這裏,可還是想回來這從小生活的地方走走看看,你……是不是怪我沒事先和你說?」


    汀風村是她的家鄉,她自小生長於此,管家在當地稱得上是大戶人家,擁有許多使喚的家仆,不愁吃穿,但她卻不快樂,就因為她這雙腳!


    她打出生便有雙不能行走的雙腳,這先天的缺陷,讓村民們在背地裏恥笑她、瞧不起她,甚至過了適婚年齡,仍沒有人上門提親……


    在她二十歲那年,她唯一的親人父親病逝,而命運讓她遇上司馬如風,她便毅然決然的跟著他到翼城生活,離開這讓她沒有半點留戀的故鄉。


    今日是她離開五年後頭一次回鄉,她回來,可不是因為她所說的隻是單純想回來這兒看看,她對這兒所有瞧不起她的村民們沒有半點感情,隻有怨。她會回來,是因為某個計劃,一項說不得的計劃……但她怎麽也料想不到未婚夫會出現在這,更讓她訝異的是,他身旁竟多了個女人……


    聞言,司馬如風鬆開緊皺的雙眉,溫和道:「怎麽會。這裏是你的家鄉,你想回來隨時都能回來,我怎麽會怪你。」


    「是嗎?」斂下的眼眸閃過一抹光芒,她低聲認為,「但你心情似乎不太好,尤其是剛才你看見我時的表情,好像……很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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