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以前來探望妹妹的名義走進胡府宅邸時,暗暗地大吃一驚,胡府的奢華程度超出他的想像,花園中重重高台聳峙,台下遍布假山,回廊曲水,穿引其間,就連他見過的皇宮內院也不過如此。


    一個老仆在前麵領路,帶著他走過曲廊樓閣,愈走到後院,就看到愈多打扮得色彩繽紛的女子,這些女子看起來都不像婢女,如果都是胡藥商的侍妾,那這個胡藥商簡直是淫亂不堪了。


    「這裏平常是不許男人進來的,不過你是希福姑娘的哥哥,可以破個例,但是不可停留太久,一刻鍾便得要離開。」


    老仆將他帶到一處僻靜的廂房前,平淡地對他說道。


    墨驍極度不悅,冷冷諷刺道:「這是關犯人嗎?」


    「公子請自重!」老仆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希福姑娘?」他突然想起老仆剛才的稱呼,狐疑地問:「她不是胡老爺的側室夫人嗎?你直呼她的名字?」


    老仆睜大了眼睛,失聲笑道:「想當側室夫人?怎麽也輪不到她呀!」


    墨驍開始感覺到不對勁了,他急切地推開廂房的門,門才一打開,就聞到屋子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昧。


    他看見靠窗邊有個小炭爐,上麵放著一具熬藥用的陶罐子,正冒著熱氣,藥味正是從裏麵冒出來。


    薑希福躺在床上,臉上幾乎沒有血色,聽見開門的聲音,她微微睜開眼,以為是冬蓮進來,卻沒想到竟然會是墨驍。


    「公子!」她掙紮著起身,驚詫地問:「你怎麽會來?」


    「我不放心,過來看你。」


    他在床沿坐下來,一瞬也不嚼地望著她。


    「我已經好多了,昨天不是跟你說不要擔心的嗎?」她不安地看了看門口,小小聲地問:「剛才很多人看見你進來了嗎?」


    「我說我是你的兄長。」他歎息道。


    薑希福放心地微微一笑。


    「那就好,要不然……」


    她咬住唇,不再往下說。


    「你為什麽騙我?」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聲音低啞。


    「我騙你什麽?」


    她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心驚肉跳得厲害。


    他久久凝視著她,說:「你根本不是側室夫人。」


    薑希福笑得很勉強,眼底裏有著淡淡的悵然。


    「我若說是被買來當侍妾,連個身分都沒有,你必然不會同意我來這裏。」


    「那當然!」墨驍咬著牙,萬分不忍。「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


    此時,冬蓮突然走了進來,一看見墨驍,驚訝得一時回不過神來,半晌,才驚醒似地大喊著。「公子怎麽會在這兒?」


    「他來看我。」薑希福虛弱地說。


    「要是被胡老爺知道了可不是開玩笑的!你還想被老爺打嗎?」冬蓮整個人驚慌失措。


    「他打你?」墨驍眼中倏地燃起怒火。「莫非就是因為他打你,所以才把你的孩子打掉了?」


    「公子連這個也知道?!」冬蓮倒抽一口氣。


    薑希福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希福,跟我走!」他彎腰把她從床上抱起來。


    「要去哪裏?」她緊張地扯住他的衣襟。


    「跟我回家。」他抱著她大步走出去。


    「公子,胡老爺不會善罷幹休的!」


    冬蓮嚇白了臉,無法想像後果。


    墨驍毫不理會,抱著薑希福,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了胡府大門,騎上一丈烏,策馬飛奔。


    重新回到墨府,薑希福看著熟悉的一切,聽見老夫人噓寒問暖,她心裏很感動,也有著深深的不安。


    這裏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老夫人和墨驍都沒有變,變得最多的人是她,如今的她一顆心支離破碎,再也不是從前的她了。


    「公子,你把我帶回來,怕會惹來更大的麻煩。雖然我不是胡老爺寵愛的侍妾,我在他的眼裏可有可無,但是胡老爺是愛麵子的人,他不會容許他的侍妾跟男人逃跑的,他不但會把我抓回去,也不會放過你。」


    在老夫人回房休息後,薑希福淒然地對墨驍說道。


    「他還能把我怎麽樣?殺了我嗎?」


    墨驍替她倒了杯熱茶,然後坐在她麵前凝視著她。


    「胡老爺的姊夫是皇上的舅舅,光是這個關係,就怕會把你……」


    薑希福喉中哽咽,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麽那麽傻?為什麽要把自己賣給胡老爺當侍妾?側室夫人和侍妾的身分地位差距有多大,你竟然讓我真的相信你是當了富商的側室夫人,你怎能這樣騙我!」他對她既心痛又不舍。


    薑希福淒然苦笑,既然他已經知道,也沒有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覺得重要跟不重要的事情,當初我以為拿到那筆三百兩的賣身錢很重要,可以幫你度過難關,沒想到……」


    她說著,仿佛觸動了心事,眼中慘然有了淚光。


    「你把自己賣了隻是為了能幫我度過難關的三百兩?你是為了我?!」


    墨驍聽見了真相,俊俏的麵龐逐漸蒼白,腦子裏一片混亂,眼中流露出的是不知所措。


    原來,她並沒有背叛他,是他自己以為她背叛了他。


    「你怎麽可以這樣欺騙我?你是想要讓我愧疚而死嗎?你到底還騙了我什麽?」


    他接住她的臉,沉痛地喊著。


    薑希福跟中的悲痛之色更濃,她捂著唇,淚流不止。


    「他為什麽打你?他很常打你嗎?」他心疼地撫摸著她的臉。


    「沒有,他就打了我兩回。」她低歎。


    「為了什麽而打你?」


    「因為……他要買的是處子之身,當他發現我不是的時候,就狠狠地打了我,後來聽見我懷孕了,又重重地打了我,孩子便是這樣沒了,那時候,我真希望死了就算了,但是冬蓮苦苦地哀求老爺,才保住了我的命。」


    她低低地哭訴著,那段日子她沉浸在悲傷痛苦的深淵裏無法自拔,如今想起來依然傷心欲絕。


    墨驍聽著她的泣訴,望著她的眼神滿是深深的痛惜,他把她緊緊擁入懷裏,又怒又歎地說:「那一夜發生的事,果然不是夢對嗎?你已不是處子之身,竟還敢賣進胡府,你就這麽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嗎?坦承你和我發生關係究竟有什麽困難?為什麽寧可把自己賣給胡老爺那種人,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你隻是因為喝醉酒才與我發生關係,並不是因為你愛我才這麽做,你若不愛我,我又何苦為難你?我有我的尊嚴,我並不想拿這種關係來威脅你非娶我不可。」


    她望著他,眼中淚光閃爍。


    「你能用死來威脅我,卻不願用這種關係威脅我,你不僅執著倔強,你的自尊心也太高了。」


    墨驍輕輕撫摸著她的發,語氣憐惜。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情緒始終陷溺在裴慈心離開他的傷痛中,從沒有深思過自己對薑希福的心情到底是什麽?


    但是,此時此刻,在他的眼裏、心裏充滿的都是她,自從她離開墨府之後,他的魂魄似乎也跟著她飛走了。


    「希福,是你對自己太沒有自信,你以為你隻能當我的妹妹嗎?」他拿指尖點了點她的額頭,輕聲說:「我現在就明白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想當你的哥哥,我想當的是你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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