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韓芹自人潮洶湧、擁擠不堪的捷運站走出。


    她身著剪裁俐落的鐵灰色短裙套裝,內搭白色襯衫,一雙舒適柔軟的高跟鞋襯托出她勻稱纖細的腿形,盤在腦後的發髻,經過一整天忙碌的工作仍然一絲不苟地緊盤著。


    今天是她二十八歲生日——距離三十大關又邁進了一步。


    大學畢業後,進入「密稀柶笠怠梗從一名小小的會計人員做起,一路披荊斬棘,愈挫愈勇,終於在今年坐上了「出納經理」這個職位。


    「密稀柶笠怠怪饕經營國際廚具相關產品的代理、銷售,商品琳琅滿目,全省一百二十個自營門市,總公司設於台北,旗下員工近千人,要從中脫穎而出,過程自然並不輕鬆。


    她的付出與努力被看見了、被認可了,但也將她所有的青春活力給磨光了。


    一晃眼,二十八歲了,每每回頭望去,韓芹都不禁要心驚——這些年的青春歲月,究竟她留下什麽彌足珍貴的記憶能供她年老時再三回味的?


    轉頭看向街邊的櫥窗,潔淨的玻璃倒影中,感覺自己光鮮亮麗的外表裏,隻剩一縷空虛蒼白的靈魂。


    「神經……什麽靈魂不靈魂的……」她很快阻斷就要蔓延開來的莫名哀愁,不想在生日這天自怨自艾。「都什麽年代,誰會對你的靈魂感興趣?呿!」


    她自嘲地笑了笑,加快腳步前往和好友相約的餐廳,用行動力擊退那些沒有建設性的負麵情緒。


    進到播放著流行音樂,百分百青春氣息,從開幕就一直很受年輕人喜愛的美式餐廳,有一刹那,她想轉身離開這個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熱鬧場所。


    可這是她的好友黎曉波為慶祝她生日特別訂的餐廳,還是透過關係才能這麽快安排到位子。


    她壓下習慣性想避開人群的念頭,告訴帶位餐廳領班訂位者的名字,隨後被領到預留的桌位。


    當然,黎曉波還沒到。


    黎曉波是韓芹自國中至今,往來最密切的一個朋友,她家境富裕,父親是國內最大的洋酒代理商,人長得美,生性熱情直率,是很容易交朋友的那種人;而韓芹則是那種年年當班長,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不遲到、早退,發燒三十八度也要拚了命去上學,就怕出勤紀錄不完美。


    換個角度看,也就是中規中矩、一板一眼,對生活周遭毫無感應的書呆子。


    這樣的人,能有什麽生活樂趣?所以,韓芹經常很納悶,活潑開朗的曉波怎能忍受得了她的呆板無聊?


    坐下後,她從皮包裏拿出記事本,整理一下這個星期處理過的工作,想想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隻有投入工作她才能不去感覺四周太歡樂、太青春洋溢的氣氛,而她身處其中又是多麽地不自在。


    雖然她並不比鄰桌穿著時下最流行的服裝、配戴著閃亮飾品的女孩子大幾歲,可她的心境卻成熟了太多太多,以致她總以為自己已經是「中年人」。


    「啊——小芹,你已經到了,對不起、對不起,居然讓壽星等我。」


    聽見銀鈴般清脆的嗓音,韓芹合上記事本,抬起頭,朝乍到便吸引了現場所有異性目光的黎曉波微微一笑。「沒事的,我也才剛到不久。」


    黎曉波穿著銀色亮片小洋裝,胸前以珠珠綴出一顆大大的粉紅色心形圖案,一雙及膝的長靴,過肩的長發在腦後綁個簡單的馬尾,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耳上掛著大大的心形鑽飾,熠熠生輝。


    她們倆一樣歲數,但黎曉波看來像仍在念書的大學生,渾身充滿活力,也隻有她不管穿著多麽誇張醒目的服裝卻也能不感覺突兀。


    「小芹,生日快樂。」黎曉波的男友送上一束美麗的花。


    「謝謝你。」韓芹有些尷尬,但仍笑著接過來。


    尷尬的原因是黎曉波換男友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她根本記不得這些男子的姓名,後來索性不記了,沒想到這一次交往時間破紀錄。


    好了吧,現在收了人家的花,卻連他是誰都沒印象。


    「芹,待會兒家輝有個朋友會過來。」黎曉波入座後一臉抱歉地說。「本來他那個朋友要找他去party的,可是,我不準他缺席你的生日,所以他隻好把朋友約過來,沒關係吧?」


    「沒關係。」韓芹搖搖頭,內心很感動。雖然她並不喜歡和陌生人相處,但一想到黎曉波以她為重的心意,她便不再多說什麽。


    在這方麵,黎曉波是少根筋的,她是隨興的、不拘小節的,所以,並不懂「察言觀色」,以為每個人都和她一樣人來瘋,喜歡熱鬧,而韓芹也總不忍掃她的興。


    「那我們先點餐,芹,你想吃什麽?」黎曉波像個過動兒,飛速地瀏覽菜單,嘟著紅唇說:「這個牛小排看起來挺好吃的,芹,我們點一份來吃好不好?」


    「好啊,你點。」她們雖然同年,可韓芹怎麽看都像疼愛妹妹的姊姊。


    「家輝,我記得你喜歡吃明蝦,你點這個,等等分我吃一口好不好?一小口就好。」


    「那有什麽問題,你想吃什麽盡量點,吃不完我吃。」


    「你又不是大食怪,我想吃的有很多很多喔,你吃得完才怪。」


    韓芹笑看好友與男友之間的甜蜜鬥嘴,這才稍稍放鬆心情,幸好,自己的拙於交際沒有讓家輝感到不自在。


    黎曉波是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繪聲繪影,形容得驚心動魄的人,什麽都能拿出來聊,有她在絕對不必擔心冷場。韓芹卻是恰恰相反的個性,她很少主動開啟話題,總覺得自己生活中遇到人事物是那樣平淡無奇,不值一提,也認為別人不會有興趣聽,所以,不管在什麽場合,不管對象是誰,通常她都是安靜聆聽的角色。


    「啊——家輝,羅頡來了。」黎曉波看見尤家輝的朋友走進餐廳,立刻站起來大動作揮手。


    韓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見一名高男子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他穿著合身的黑色襯衫,兩條修長筆直的腿隨著步伐移動勾勒出緊實的腿部線條,一頭抓亂的短發,襯衫最上麵的三顆鈕扣未扣,開敞的領口隱約露出光滑、健碩的胸肌,整個人像從大螢幕中走出來的男主角,狂野帥氣到張狂的地步。他一出現,就如先前黎曉波閃亮登場一樣,餐廳瞬間出現一種凍結的氣氛,大概是所有女人都忘記要呼吸跟心跳了。


    除了韓芹。


    她僅僅瞄了一眼便將視線移回菜單上,想著待會兒服務生過來時要點什麽主菜什麽配菜。


    因為黎曉波是那種什麽都想試、什麽都覺得新鮮的好奇寶寶,看起來很有想法、很多意見,但也因為如此經常難以抉擇,所以韓芹知道等等點菜時需要幫她作最後決定。


    羅頡來到桌邊,先跟好友尤家輝打個招呼,而後親昵地摸摸黎曉波的頭,稱讚道:「怎麽每一次看到你都覺得你比上一次又更漂亮了?」


    黎曉波嘿嘿兩聲,開玩笑說:「你不知道現代醫美科技日新月異嗎?花錢來的。」


    「哈哈,這個我的確不懂。」羅頡爽朗大笑,接著看向低頭研究菜單的韓芹。「你好,我叫羅頡,不好意思,不請自來,打擾你的生日餐會,生日快樂。」


    「噢,謝謝……」韓芹倏地抬起頭。「我叫韓芹,韓愈的韓,芹菜的芹。歡迎你來。」


    她說完,比了比身旁的位置,請他坐下。


    誰知羅頡竟沒有反應,隻是直直地盯著她看。


    「羅先生,請坐……」他看得她莫名其妙。


    「家輝,」羅頡忽地轉向好友,略帶責怪地說:「你好像忘了告訴我曉波的朋友是個大美人,不然,我不會隻是準備一份小禮物、說聲生日快樂而已。」


    「噗……」黎曉波噗哧一聲,好奇地問:「那如果你事先知道小芹長這麽漂亮的話會準備什麽禮物、說什麽話?」


    是的,比起黎曉波,韓芹的美貌絲毫不遜色。


    人家說女兒像父親比較漂亮,而韓芹恰恰承襲了父親深邃英挺的五官,與母親纖細玲瓏的好身材還有與生俱來,白皙細嫩的好膚質。


    黎曉波大膽自信的穿著打扮很容易一下子抓住他人目光,說是美女無庸置疑,可韓芹則最不喜歡別人在她的外表上作文章,所以穿著保守、行事低調,平時總素淨著一張臉,站在黎曉波身旁,就像鍍上一層保護色,不細看不會發現她驚人的美貌。


    但羅頡卻一眼便被她清麗的容貌與出塵的氣質吸引。


    他坐下,從口袋取出禮物,是一條手鏈。「這是一條幸運許願手鏈,上頭的綴飾有阿拉丁神燈、仙女魔法棒、水晶球、小天使,可以幫你實現生日願望。」


    他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為她戴上鏈子。


    「謝謝……其實不必特別準備禮物的……」韓芹窘迫地盯著他的動作。


    他們沒那麽熟,事實上是第一次見麵,他這舉動會不會太「那個」了?


    而且,這條手鏈絕對不隻是一份「小禮物」而已,他們素昧平生,她不想收這份超出兩人交情的禮物,但又不能當場拒絕讓他下不了台。


    「羅頡,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黎曉波心急地追問。


    「我會先向你打聽小芹的喜好,然後更用心挑選一份她真正想要的禮物,見麵後會對她說,」羅頡轉向韓芹,用一雙黯黑深邃的眼眸頻放電。「做我女朋友吧。」


    「哇……」黎曉波興奮地鼓起掌來,覺得羅頡好直接、好man,立刻建議韓芹。「小芹,快答應他。」


    韓芹知道他在開玩笑,也隻當作聽了一個不怎麽好笑的笑話,聽過就算了,然後伸長手喚來服務生。「麻煩你,我們要點菜。」


    「哈哈——」黎曉波忽地大笑,她對韓芹如此冷淡的反應可一點也不意外,畢竟相識多年,了解她就是這樣的冰山美人,但在場另外兩個男人的表情可就有趣多了,害她笑到肚子痛。


    羅頡很快從打擊中恢複過來,風度絕佳地笑了笑。


    可事實上,這是他第一次在異性交往上遭受如此挫折,忍不住再多看韓芹兩眼,愈看愈覺得她美得令人屏息,像磁鐵般吸走了他心魂。


    不巧,他的字典裏剛好也沒有「放棄」兩個字。


    這頓飯,氣氛十分「微妙」。


    同桌二男二女,韓芹除了與黎曉波的互動比較熱絡外,無論羅頡對她的「意圖」多麽明顯,也不管他怎麽逗她,她一律回以一種客氣但生硬的笑容,表明她對他「沒興趣」。


    黎曉波則彷佛對四周氛圍毫無知覺似地,興致高昂,啪啦啪啦地逕自說著最近的所見所聞,而坐在她身旁的尤家輝,眼中隻容得下一個人,整晚都深情地望著黎曉波。


    餐點上到最後的飲料與甜點,韓芹看看手表,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她正想說些謝謝大家撥空來為她慶生之類的感言並結束今晚的活動,沒想到羅頡先開口了。


    「今天是小芹的生日,也是我和她相遇的重要日子,我們換個地方品點小酒、聽聽音樂,再多聊一點。」


    「也好,反正明天周末休假不必急著回家,你知道的地方多,你來推薦吧!」尤家輝自然力挺好友,除了十分講義氣地為好友製造把妹機會外,他也舍不得那麽早和心愛的女人道晚安。


    「啊——突然好想看海啊……」黎曉波雙手支著下巴,眨眨那夢幻的長睫,嬌慵地歎口氣。


    「看海?那你想去淡水還是野柳?」尤家輝急著想滿足女友的願望。


    「可是,我比較想去墾丁耶……」黎曉波嘟嘴說。


    「墾丁?」尤家輝覺得這願望「有點遠」,時間點不是很恰當。「還是明天早上我去接你,我們開車去,我先訂好飯店,安排一下行程。」


    「何必等到明天,想去我們現在就出發。」羅頡說這話的同時攔下一個從桌邊經過的服務生,從皮夾裏掏出信用卡給他。「幫我們結帳,謝謝。」


    韓芹不覺地瞄向羅頡,有個「人來瘋」黎曉波已經夠亂了,沒想到現在又多了一個「添亂」的。


    「該不會你有門禁?」好不容易得到韓芹的「正視」,羅頡逮住機會同她說話。


    「過了這個生日我就二十八歲了,不是小孩子。」明知道他故意激她,她還是受不了他那兩道上揚的好看的眉,賭氣回說。


    「既然小芹也沒問題,那我們說走就走。」他在帳單上簽名,收起信用卡,滿臉愉悅地起身離開座位。


    他有著驚人的行動力,並且感染力十足,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走,連接下來要做什麽都還不曉得,卻直覺好像會很有趣的樣子。


    「走走走!」黎曉波好樂,沒想到隨口說說真能成行,她最愛熱鬧了。「夜奔墾丁,多熱血、多青春!」


    「那就走吧。」尤家輝也沒意見了。


    韓芹抬頭望著三個已經準備出發的人,發現羅頡不是在開玩笑,而原本還有點理智的尤家輝也被說服,她簡直傻眼。「就穿這樣,什麽都不帶,去墾丁?」


    「需要什麽沿途隨時可買,台灣生活環境的便利可是世界第一。」羅頡輕易地化解了韓芹的疑惑。


    「那麽,我們這次旅行停靠的第一站就是服飾店,我要換一套細肩帶小可愛和超短熱褲,再配雙今年最流行的寶石人字拖。」黎曉波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尤家輝往門口走。


    「請。」羅頡紳士地讓韓芹走在前頭。


    「可是……」她真的沒想到錯失一個結束聚會的機會會讓整個狀況失控至此。


    就算她不忍心掃好友的興,可她也不是那種能毫無計劃,盲目說走就走的人呐!「真的要去?」


    比如說現在出發,抵達墾丁時可能是淩晨一、兩點,那個時間店家早已歇息,遊客也都進入夢鄉,究竟要看什麽、玩什麽?


    還有,接下來兩天是周休二日的假日,熱門的觀光景點肯定湧進不少觀光客,訂得到乾淨舒適的房間嗎?


    更別提南台灣人生地不熟,萬一途中車子拋錨、迷路,還是大熱天的食物不乾淨,吃壞肚子怎麽辦?


    「別擔心,有我在。」羅頡彷佛看出她的遲疑,立刻給她一劑強心針。「我有個叔叔在墾丁做生意,對那裏很熟,不怕。」


    她心中暗想——就是有你在,我才擔心!


    其實,羅頡沒那麽討人厭;他個性隨和,看起來好像有點自戀,但事實上是個細心體貼的人,很會逗人開心。


    隻是不曉得為什麽,韓芹下意識地想與他拉開距離,或許是他的眼神太明亮、他的言語太直接,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使得她總有一種成為「目光焦點」的心慌。


    「隻是一天的旅程,我們人還在台灣,從北到南不過四、五個鍾頭的車程,即使臨時出現什麽狀況不會求助無門,還有,我保證,天塌下,我會在你身邊頂著。」羅頡笑笑地說。


    她看向他,忽地心髒小小地躍動了一下;說這種撩動人心的話一定是他的專長,而她對這樣充滿自信而且攻擊力十足的男人恐怕沒有足夠經驗招架。


    「還是,你擔心的是其實再多跟我相處一天,可能會被我無遠弗屆的魅力吸引,喜歡上我?」


    「哈!」這回韓芹總算願意對他的笑話捧場了——嗤笑一聲。


    「別那麽快否認,要知道一開始愈看不順眼的人,最後就愈有可能變成你的結婚對象,這種事屢見不鮮。」


    「所以,為了防止你成為我的結婚對象,我現在應該努力欣賞你?」她難得開玩笑地揶揄道。


    他喜歡她如此幽默的結論。


    這時他才明白自己一直想黏著她的原因——能逗她笑是一種成就,若能鬧到她抓狂則是一種榮耀。


    她不是那種會為討好誰或取悅誰而裝出笑臉的人,因為聰明,早看出他的企圖,所以極力憋著,不讓他的計謀成功,於是,能讓她有所反應,不管是笑還是氣,他都會莫名的一陣激動。


    韓芹不理他一副想接著說什麽的表情,加快步伐追上走在前方的黎曉波。


    「我就知道……」他腿長,多跨個兩步就又黏到她身畔。


    她偏不問他知道什麽。


    「我就知道你絕對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他很快公布答案。「從現在起,我要認真追求你。」


    「你高興就好。」她無動於衷。


    她對戀愛沒興趣,看到帥哥也不會腿軟發昏,他愛怎麽追是他的事,反正她會一律「冷處理」。


    「芹,待會兒我們都坐家輝的車,先到我去過的一間精品店,我記得那裏有很多波希米亞、南洋風情的服飾,超適合穿去墾丁玩的。」黎曉波一手挽著男友一手牽住韓芹。


    「我隻需要輕鬆舒適的衣服就好。」


    「放心,那種寬寬大大的衣服怎麽穿都舒服。」這方麵黎曉波可是專家。


    另外兩位男士的穿著原本就比較休閑,所以沒有需要換裝的困擾,但他們都樂意陪伴喜歡的女人逛街。


    上車後,大約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就找到黎曉波記憶中的那間店,果然,從櫥窗展示的服飾便已感受到滿滿的熱帶島嶼風情,馬上讓人聯想到豔陽、大海、比基尼。


    黎曉波興奮地拉著好姊妹進到店裏,開始大肆搜括看上眼的服飾;盡管她其實隻需要一套,但女人的衣櫥裏永遠得「以備不時之需」。


    韓芹隻在衣架上大概翻了幾下便離開陳列區,走到一旁欣賞頻繁進出更衣間的黎曉波,偶爾提供點意見。


    「怎麽不挑了?」羅頡從未見過進到精品店還能像韓芹這樣冷靜的女人。


    「這些衣服比較適合曉波,不是我的style。」她皺皺鼻子說。


    「在我眼中,」他移到她麵前,微彎低身,好水平直視她的眼。「任何一種類型的衣服都適合你,美女,身材比例完美、膚色白淨,穿什麽都好看。」


    她帶幾分懷疑地說:「不同的衣服,不同人穿會呈現不同的味道,我個性拘謹,穿上這種大紅大綠、花花草草的衣服,渾身都不對勁。」


    「不然,我挑一件讓你試試,隻是試一下,不喜歡就換回你原來這身衣服,我們再到另外一間店逛。」


    「不必麻煩了……」她了解自己,覺得這麽試隻是多此一舉,但,她攔不住他。


    羅頡在展示架上撥了幾下,立刻抽出一件湖水綠,長及腳踝的洋裝,色調典雅秀氣,花卉圖案自腰間往裙擺處灑開來,成熟又浪漫。


    他將衣服遞給她,不讓她有任何猶豫反悔的時間,輕輕地扶住她的肩,將她推向更衣室。


    「乖,我在外麵等你。」他哄著她,為她拉上門。


    韓芹捧著衣服,內心交戰不已;老實說,他挑的這件洋裝無論底色、花樣都在她能接受的範圍裏,而且觸感非常輕柔舒服,上了一天班,她確實很想換下身上這套戰袍似的套裝,穿上寬鬆透氣的洋裝。


    可是……細肩帶、v領、露背……這幾處設計對她來說太露太性感,她有障礙。


    「小芹,這裏有條薄絲巾,入秋晚上有點涼,可以披著。」羅頡從更衣室上方遞進一條與洋裝花色搭配的絲巾。


    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為韓芹的保守解圍。


    她簡直覺得他是神了。


    這個男人,太了解女人。


    「還有這雙鞋子。」黎曉波又從門底下塞了雙涼鞋。「我幫你挑的。」


    終於,她換好衣服,鼓起勇氣踏出更衣室。


    所有人都在門外等著她,一見到她的全新造型,無不發出驚呼,直喊這件洋裝根本就是為她量身訂做,耀眼奪目。


    黎曉波更是激動地蹦蹦跳。「芹,太適合你了,以後你都穿這樣的洋裝好了,變成你的一種專屬風格。」


    羅頡扳過她的身,讓她看看鏡中的自己,順手拆下她腦後的發髻,體貼地按按她緊繃了一天的頭皮。


    韓芹舒服得差點發出呻吟。


    「還不錯吧?」


    她不得不承認,沒有想像中的糟。


    「別告訴我你沒看見鏡子裏的美人。」


    「可是……」試穿是一回事,要有勇氣將這身衣服穿上大街又是另外一回事,沒穿過露肩、露背的衣服,忽然間看到一大片雪白的皮膚裸露在外,很沒安全感,像赤裸般不自在。


    「別管可是了,未來你還有幾十年可以穿你習慣穿的衣服、吃你習慣吃的食物、過你習慣過的生活,今天是特別的一天,你有理由瘋狂,做一件平常不可能做的事,慶祝你的生日。」


    她望向鏡中站在自己身後的他,發現這個人口才太好,而且好似能看穿別人的心,輕易就找到說服別人的金鑰。


    她自認是個固執不易妥協的人,但今晚動搖了幾次?


    「老板娘,麻煩結帳,衣服我們直接穿走,順便幫韓小姐把換下來的衣物包起來。」


    「啊……我自己付錢……」韓芹急著要拿皮包付帳,等於接受了他為她挑選的這件洋裝。


    羅頡握住她的小手。「別搶,買這件衣服給你,我是有私心的。」


    「什麽?」她最怕欠下人情,人家對她好,是種壓力。


    「如果最後你還是不肯答應做我女朋友,我希望以後當你打開衣櫃,看見這件洋裝,你會想起我。」


    她實在拿他的厚臉皮沒轍,怎能一直拿熱臉貼她,也不管她給他多少釘子碰。


    再這樣一直被說服下去,最後,該不會如他所說,真的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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