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寺雋低頭給她一記不容動搖的堅定眼神,然後不理會她瞠目結舌的反應,抬眼繼續看著滿臉盛怒的費貞。


    「貞姨,早啊!怎麽一旱臉色就這麽差?昨晚沒睡好嗎?那不行喔,有了點年紀,美容覺是一定要的啦。」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一派輕鬆。


    「阿雋,放開小柔!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嗎?拉拉扯扯成什麽體統?不怕被人說閑話嗎?」費貞鐵青著一張臉沉聲道。


    「說閑話?有什麽閑話好說?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就算親密一點,也是正常的吧?」


    「交往?你跟薑……」費貞急忙改口,聲調也跟著揚高,「跟小柔交往?你在開什麽玩笑!」


    「貞姨怎麽這樣說?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嗎?」


    聽見安寺雋應得臉不紅氣不喘,薑采璃暗暗搖頭。不能開玩笑嗎?他明明玩很大啊!


    「安寺雋!」氣到極點的費貞持續怒喝,「你別忘了小柔已經跟嶽嶸訂婚,你不可以……」


    「我當然可以。結婚都能離婚了,何況隻是口頭訂婚,況且那樁婚事也是由貞姨片麵決定的,這次小柔能死裏逃生,就是重生的開始,她的人生已重新來過,什麽都可能改變,感情也一樣,現在的小柔是跟我在一起。」安寺雋刻意加重摟住薑采璃腰肢的力道。低下頭以無限愛戀的目光看著她,語調格外輕柔,「而且,為了能有多一點時間跟小柔在一起,我已經決定搬回來住了。」


    愣了片刻的費貞趕緊回過神來,迭聲斥道:「不行!我不準!你不可以這樣做!」


    是,是不可以,我也真的不想這樣……覷了他一眼,薑采璃內心哀號著回應。


    什麽重生的開始、重新來過?教她重新投胎可能比較快吧?


    這場戲才剛剛上場,她就發現自己簡直是跟一台史上無敵超級霹靂的發電機演對手戲,她必須甜甜蜜蜜地跟他親近,又要隨時提防觸電的危機。


    既要演得逼真,卻又不能太入戲,在這種情況下,他得天獨厚的優質外表,及那種刻意顯現的濃烈愛戀,就這麽大剌剌的在她眼前招搖,就像一道貼了「有毒」字樣的人間美味,讓人飽受色香味誘惑卻絕對不敢大快朵頤。


    這簡直就是一種不人道的酷刑嘛!再繼續下去,她不人格分裂才怪!


    不過,是否能來個「借力使力」呢?瞧這個男人這麽深具殺傷力,如果拿來當成禦敵的炮彈,應該也不錯?如果真這般「好用」,那麽是否也值得她繼續「慢用」?


    這個突發奇想,反而讓薑采璃心中不再那麽浮躁,靜下心來繼續旁觀。


    當天的戰局,由安寺雋暫時取得勝利——一句「爺爺同意」,一時啞口無語的費貞也隻好暫且隱忍。


    隻是,這樣的結果,卻代表著薑采璃將麵臨另一個無從回避且絕對艱钜的關卡。


    晚上,薑采璃被召去費貞的房間,可想而知的是即將麵對種種的責問和脅迫。


    在薑采璃前去費貞房間的路上,安寺雋自動現身。


    「費貞一定會問,你跟我之間是怎麽一回事,你就把一切事實都講出來好了。」


    「一切事實?」包括工地裏的那場胸罩蓋頭秀嗎?


    「對,你可以讓她知道,之前我們就已經見過麵,所以你的身分也是因為這樣被我識破。」


    「然後呢?我要怎麽告訴她,說……說我已經答應要跟你在一起?」這才是最離譜、最難解釋的事吧。


    「很簡單啊,你可以讓她以為你是因為受我威脅,怕身分曝光,才勉強答應跟我交往,這一切都隻是你暫時敷衍我而已,這樣說的話,你就不會被刁難,我想她應該會相信才對。」


    「嗯,也是,這本來就是事實。」癟癟嘴,薑采璃順口嘀咕了句。


    「喔?」揚起一邊的眉,刻意扭曲的誇張表情,顯示出安寺雋對她的話很有意見。


    「我有說錯什麽嗎?我本來就是受威脅才不得不答應你的,不然呢?喔,難不成是我對你一見鍾情,然後自己心甘情願巴在你身邊?」薑采璃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啊?」眨眨眼,安寺雋愣了半晌,一抹笑意緩緩地從嘴角綻開來,「不錯喔,你這句話我喜歡,聽起來好像更合理一些。說你對我一見鍾情是真的一點都不奇怪,而且是心甘情願和我在一起,感覺應該會更好。」


    「嗬嗬!」她眯起眼假笑兩聲,然後對他咧咧嘴,緩緩地從牙縫裏吐出字句,「你、想、得、美!」


    「是啊,想起來就覺得挺美的,那麽,就不能隻用想的。」看著呲牙咧嘴的她,安寺雋痞痞地笑著,然後挨近一步,指頭輕輕撥理著她額前稍有些淩亂的劉海。


    「欸,你……不要老是動手動腳好嗎?」


    他的指腹輕如羽毛般刷過薑采璃的肌膚,騷動著她體內敏感的神經,為了掩飾那種難忍的戰栗,她揮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好幾步。


    「不好,這樣子這場戲就唱不下去了。」


    「現在又沒有別人在場,演什麽戲?」


    「小聲一點。說不定這時候費貞就躲在某個角落偷偷看著我們,所以小心隔牆有耳是一定要的。」安寺雋再度探出手臂,像拎小雞一般輕易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裏,溫暖的唇貼在她臉頰上磨蹭,耳語道:「你一定要一直這麽緊張嗎?都說是演戲了,不是嗎?還是……你很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假戲真做?」


    「你……」薑采璃緊縮著下顎,卻無法控製劇烈起伏的胸口。嗅聞著他那讓人昏眩的氣息,她拚命想鎮定,字字句句說得艱辛,「你……你不止想得美,你還……還想太多了,我會假戲真做?別笑死人了好嗎?」


    「是嗎?其實你也不用怕不好意思,你已經成年,對異性有感覺是正常的事,而且我看你應該是還沒交過男朋友吧,會一時情不自禁也是能夠理解的,更何況,以我的條件,就算是讓你逢場作戲,也不委屈你才是。」


    不委屈她?那她得當是撿到寶羅?瞧他一副自負得要命的死億行,薑采璃毫不思索地應道:「你少自以為是了,誰說我沒交過男朋友?」


    「你……有?」安寺雋愣了愣,不自覺地鬆開了她。


    「當然有啊!就像你說的,我已經成年了,交過幾個男朋友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幾、個?你的意思是,你交過的男朋友還不止一個?」


    「當然,光一個怎麽能比較出高下?多一點對象才能多一點選擇,這也沒什麽吧?現在也有幾個啊。」衝著他訝然的表情,薑采璃這謊言編得可痛快了。


    看她是嫩咖就好欺負嗎?那好,既然都陪著他玩這麽大了,她還怕充當那個玩咖?


    「嗯,是沒什麽。」確實是沒什麽,可是他的心頭忽然沉甸甸的,像壓了塊大石頭。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安寺雋暗自質疑,忍不住皺起眉嘀咕著,「隻是,怎麽會這樣……」


    「就是這樣。」他臉上受挫的表情,無疑成了讓薑采璃持續振奮的力量,她主動上前拍拍他的肩,歎了口氣,煞是正經地道:「隻是我現在被困在這裏,也沒辦法跟他們見麵,所以羅,我也想通了,就像你剛剛說的,你的條件是還不差啦,拿來逢場作戲應該是還可以,反正這裏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消遙娛樂,既然有你,那我是應該好好的、慢慢的享用才對。」


    他該回答什麽?小姐請慢用嗎?意識到自己竟被她說成是用來消遺娛樂的玩具,他正想開口反擊時,她那道嬌俏的身影已經一溜煙的走遠。


    「我要去見尹太太了,bye!」


    「欸!你……」安寺雋提高音量喚著,但眼見她的身影就要消失:心中的的悶氣便迅速消失,開口囑咐道:「你要小心,有事的話立刻叫我,有我在,你不用怕,聽見了沒?」


    薑采璃聽見了。


    捂著暖烘烘且怦怦跳的心窩,她的唇角不禁浮現微笑。這一刻,她是真的覺得所有的恐懼都已不存在。


    因為有他,不是嗎?


    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一出現就讓她想驚慌落跑的男人,居然成了她的定心丸了?


    他的三言兩語,竟然可以讓她覺得如此心安,甚至光是回想他們拌嘴的過程,都讓她心頭甜蜜得化不開,這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不管這種感覺是什麽,這一晚,薑采璃從費貞房間走出來後,再度確定了一點——


    安寺雋這個男人誠為好物啊!


    薑采璃照著安寺雋所預設的情節與費貞應對,費貞雖氣得牙癢癢的,但也果真沒有太過刁難她,甚至,她拿不宣刺激安寺雋為藉口,也順勢拖延了和那個正牌未婚夫嶽嶸見麵的時間。


    「可惡,這姓安的一家人簡直是陰魂不散!算了,現在也隻好讓你先敷衍他一下,我再另外想辦法。」費貞眯著狹長的眼,流轉的精光顯示著絕不善罷甘休的意圖。


    隻是,這時的薑采璃,心頭倒是十分鎮定。


    因為有他。有他在,她不用怕,是這樣吧?腦子裏勾勒著安寺雋的身影,薑采璃不知不覺露出笑靨,注滿兩頰酒窩的,盡是滿足和甜蜜。


    正所謂情勢比人強,一旦成了定局,不論情況如何,除了勇敢麵對以外,並沒有其他更好的選項。


    因為麵對,就有機會發現問題所在;也因為勇敢,才能冷靜的發揮智慧解決問題。


    秉持著這樣的精神,薑采璃在尹家待了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也許是對費貞編造的謊言發揮了作用,使得費貞和安寺雋那壁壘分明的「兩造人馬」得以緩兵,薑采璃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


    雖然這種平靜隻是表麵上的,費貞和安寺雋一不小心還是會擦槍走火,隻是薑采璃看了許多回,也漸漸習慣了,不但不再心驚膽戰,更從旁觀中揣摩如何笑裏藏刀、殺人不見血的要訣,她想,這也算是另一種腦力激蕩吧。


    既來之則安之,轉換心情之後,她發現身邊還是可以找到許多美好的事物,比如這個淳樸的田園小鎮、這幢蓋在山腰古色古香的尹宅、後山那片生意盎然的果園等等,哪怕是一片落葉的拾掇或一朵花兒的綻放,都足以讓她這個久處塵囂的都市佬驚豔得想歡呼。


    其實這兒真的沒有什麽不好,好山好水又吃好住好,她呢,好歹能過過千金大小姐的癮,也可以滿足一下那種被寵愛、嗬護的感覺。


    這段日子,安寺雋對她的殷勤體貼,真可說是無微不至,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過程中她還是可以讓自己更輕鬆些,難得有個帥氣的美男子如此溫柔多情,她應該樂得好好享用這樣的「資源」吧?


    事實證明,這男人果然很「好用」!


    比如——


    「雋哥,我想出去散散步,順便買點東西,你陪我去,好嗎?」


    「當然好。」這麽有禮貌的一聲「雋哥」,當然沒什麽不好的。


    隻是,回到尹家之後,他總是隻能步履蹣跚地跟在她身後,也必須費好大的勁兒才能將頸子上掛著的、背上馱著的、兩隻手臂吊著的「那點」東西卸下來。


    諸如此類狀況,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也逐漸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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