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你為什麽要提到什麽失憶?你明知道我要她在你麵前繼續假扮小柔,表麵上說是敷衍你,實際上卻是給你機會,現在可好,那個死丫頭現在愈來愈精明,幹脆就用一句『忘了』來當回避你的藉口,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嶽嶸不知何時已經戴上墨鏡,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這就要問你啊!很多事情我也想不透,就像小柔的事情好了,明明已經快成功,連結婚的日子都挑好了,結果小柔卻莫名其妙出了意外,不然我也不用這麽大費周章的找來這個死丫頭,結果呢?安寺雋那個可惡的家夥卻來攪局,情況真是愈來愈難掌控了。」


    「乾媽在擔心什麽?剛剛她不是已經答應我的邀約了嗎?」


    「那又怎麽樣?難道你看不出來,她不是心甘情願的嗎?這陣子我特別觀察過她跟支寺雋,雖然她總是對我說一切隻是應付、敷衍,可是我看她根本是已經真的愛上安寺雋了。」


    「這就對了。」攤攤手,嶽嶸調整了下坐姿,以從容的語調道:「明知道這樣,如果把她逼急了,難保她不會直接提退婚,這樣的話,乾媽認為我能怎麽做?直接拆穿她的身分嗎?那恐怕乾媽這陣子的努力都白費了。」


    愣了愣,費貞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後才露出笑容,「我明白了!你知道她有心提退婚,所以故意退一步,給她空間,表麵上是成全她假裝失憶,但實際上你卻是想以幫助她恢複記憶這個理由來接近她?是嗎?」


    嶽嶸未置可否,隻是抿了抿唇。


    「但乾媽還是要提醒你,接下來你可能要加把勁,薑采璃這丫頭可不像表麵上那麽柔弱,她跟小柔不一樣,沒那麽好騙的。」


    「我知道。隻是,她跟小柔真的很像……」推著鏡框,嶽嶸忽然心有所威,薄唇抿得更緊了。


    「當然,否則我花那麽多錢找她來做什麽?」費貞撇撇嘴。


    「你那叫投資,花的每一毛錢都會連本帶利拿回來。」


    「那你呢?雖然我要的是尹家的財產,你要的是替你爸爸報仇,但我們最終的目標是相同的,總之現在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成敗就看你的表現,最好就在今天晚上,免得夜長夢多,你應該不會讓乾媽失望才對吧?」


    嶽嶸微微頷首,隱約逸出一聲輕哼,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窗外夜幕已低垂,然而種種各自算計的心思方興未艾。


    需要有冷靜的頭腦,才能清楚知道自己要如何思索,該做什麽,可是這一晚,卻有個平時十分冷靜的人辦不到。


    安宅的客廳裏,地板上的腳步聲啪答啪答響著不停,偶爾傳來時鍾的報時聲,如果再仔細聆聽,還可以聽見另一道微弱的聲音。


    「五十、五一……八五、八六……」李美力龐大的身軀像被打敗的黑熊,軟趴趴地癱在客廳一隅的桌上,抽搐的嘴角貼著桌麵,吐出微弱得近乎呻吟的報數聲,直到「一百」這個數字出現,他終於發出哀號,「一百了!已經一百了!安先生,你已經轉了一百圈,求求你不要再轉了……」


    什麽?安寺雋終於止住腳步,一臉如夢初醒。


    「對、對!就是這樣!隨便你站著蹲著趴著還是要躺著都好,就是不要動,不能動!」李美力高舉兩手,揚聲喝道。


    「你幹什麽!」造反啊,居然吼起主子來了?安寺雋瞪他一眼。


    「幹什麽?我才想問呢,安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麽啊?不管你想幹什麽就去幹什麽嘛,但就是不要這樣一直走來走去呀,你看看,你自個兒看看!」李美力哭喪著臉,伸手指了下周遭。


    看?看什麽?順著李美力的手指和解說,安寺雋看見了,也明白了。


    他老媽心愛的寵物小狗癱在地板上,吐著舌頭喘個不停,聽說是跟著他的腳步打轉的下場。


    還有那隻吊倒在籠子裏動彈不得的八哥,聽說它正處於「暈籠」狀態。


    「我才慘,我現在是頭昏腦脹、兩眼昏花、全身無力、四肢麻痹……」


    聲稱自己是最悲慘的苦主李美力用盡所有的詞匯訴苦之後,這才歎了口氣,接著說下去。


    「何必這樣呢?裝成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又偷偷跟去看人家約會,那既然都跟去了,又不跟到底,不吭一聲就跑回來,搞得家裏雞飛狗跳……呃,不,更慘,是鳥飛不了,狗也跳不動,還好老太太剛好不在家,不然又多了個受難者!我啊,現在才明白順子跟阿龐兩個師兄說的,他們說要提防主子開始談戀愛的時候,因為,到時再英明的主子都會變成白癡一個!」


    「你……你說誰白癡?!」安寺雋可不管那兩位師兄的白癡主子是誰,但眼前身為主子的就他一個!


    「就是談戀愛的主子啊!安先生,你談戀愛了喔?」李美力嘴咧得大大的,不顧眼前那雙快瞪爆的眼珠,逕自嗬嗬笑,道:「果然還是老太太厲害,她光聽我暗中觀察的心得報告,就說你一定會假戲真做,最後一定會愛上薑小姐的啦!嗬嗬……」


    「李美力,你好大膽!誰教你偷偷跟蹤我、監視我?」安寺雋怒目相視。


    「報告安先生,當然是老太太。你要我留在家裏好好照顧老太太,我當然是聽她的話去辦事啊,但不是像安先生說的什麽跟蹤、監視,是老太太怕你們有危險,才要我去保護你們,可是又怕嚇著薑小姐,所以才要我暗中進行,而且讓老太太知道所有狀況也很好啊,你不知道老太太她……」話到此忽然打住,李美力似乎想到什麽,望了主子一眼之後,臉色驟轉沉重,搖搖頭,重重地歎了口氣,「唉!」


    「幹嘛?我媽怎麽了?家裏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快說!」安寺雋被嚇著,立即問道。


    「沒事、沒事,老太太好得很,隻是忙了點啦。安先生不知道,老太太最近為了結婚喜餅的事一直很傷腦筋,別人介紹了好幾家,她就是選不定哪。」


    「喜餅?是……岑妮要結婚了?」怎麽可能!


    相較於安寺雋的驚愕,李美力則是直接大笑出聲。


    「岑妮小姐?如果是岑妮小姐要嫁人的話,那老太太忙著買的就不是喜餅,是煙火啦!老太太不是說了,別人家嫁女兒放鞭炮,她會放煙火?嗬嗬嗬……岑妮小姐要出嫁?那怎麽可能嘛,老太太挑喜餅是因為安先生你啦!」


    有必要說得這麽誇張嗎?不過,本想如此回應的安寺雋也承認,就連他自己聽見妹妹要出嫁,也非常震驚……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聽見了什麽更讓人震驚的事?


    「你剛說什麽?我媽挑喜餅是為了我?」


    「對啊,老太太說,結婚是一輩子的事,一點都不能馬虎呢,不止這樣,前些天還有人介紹幾家做油飯跟彌月蛋糕的,老太太試吃得好開心哪,隻是……」話鋒一轉,李美力的神情頓時黯然,以悲痛的語氣道:「老太太連孫子的滿月都想到了,最後卻落得白忙一場,最驕傲的寶貝兒子居然被女人拋棄了,她知道的話一定很難過,唉!」


    「你在胡說什麽?誰被拋棄了?!」這下子安寺雋不止坐不住,還站不住,因為兩腳已經快暴跳如雷。


    「安先生,今晚的事我都瞧見了,薑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跟別的男人約會去了,安先生不也看得清清楚楚嗎?」今晚的事?一句話讓安寺雋的思緒再度陷入某種泥淖。


    確實,今晚的她打扮得多麽漂亮啊!如果他沒有看錯,她身上穿的那件洋裝還是他買給她的,簡單大方的樣式,在緞麵的質戚下完全呈現出屬於她的婀娜身段,而素雅的洋裝僅在v字的領口處綴繡著小碎花,一朵朵綻放在她那沒有戴著任何鏈飾的白皙胸口上。


    他一直想像著她穿上這件洋裝的模樣,今晚終於看見了,也證實了自己的想像,她是美麗的,隻是,這樣的美麗卻是在別的男人麵前展現。


    「安先生,我知道被劈腿、被甩了是一件很沒麵子的事,可是事實就是事實,逃避總不是辦法啊!」拍拍主子的肩,李美力一臉悲憫。


    「你知道什麽?她是為了要調查小柔的事才刻意接近嶽嶸的,這些她都先跟我報備過了,是我答應了她才去的,你不知道就別亂說!咳!」揮開李美力的手,安寺雋沒好氣的應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可是,你搬去尹家,不是說要暗中保護她嗎?這時候你不跟在她身邊,怎麽反而自己跑回來了?」


    「那是因為……因為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才先離開,反正那兒我已經安排好人手隨時盯著,不會有事的。」


    「安先生不舒服?哪兒不舒服?是不是覺得胸口悶悶的,有點像氣喘要發作,可是又全身發熱,更像是耍腦溢血的樣子?」


    「耶?」你怎麽知道?安寺雋驚異地瞪大了眼。敢情這個大塊頭保鏢的副業是護理?


    「怎麽樣?被我說中了吧?這就對了啊!那叫心痛!為什麽會心痛呢?就是嫉妒嘛,喏,你如果不愛她,看見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為什麽要嫉妒呢?對不對?就是這樣嘛,腦袋要清醒一點啦,真是的!」說到激動處,李美力已經渾然忘我,絲毫不察自己與主子搭肩拍背的動作有多麽囂張。


    瞪視著眼前那張絕對討打的嘴臉,理該暴怒的安寺雋卻安靜了下來。


    原來,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就是心痛?


    原來,他是這麽的無法忍受失去她的結果?


    原來,那隻因為愛?


    太多的「原來」像滾滾巨浪襲來,瞬間將安寺雋淹沒,如漩渦般翻騰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那張美麗的俏臉。


    「噯,我說安先生啊,平時你說什麽敢愛敢恨,可是我覺得你變得很俗辣耶,我情願看你直接衝進去把那男的拖出來狠狠k一頓,也不要看你一個人躲在這裏捶心肝,這算什麽?不敢愛也不敢恨,什麽都做不了,什麽也不敢……哎喲!」話未畢,看見一個鬥大的拳頭揮來,李美力立即驚呼著閃開。


    「不要再對我說什麽敢不敢!」看著瑟縮的李美力,比了比掄得青筋暴起的拳頭,安寺雋揚起一抹獰笑,然後掉頭迅速往外走。


    「安先生!你要去哪兒?你想做什麽?」


    「去做你想看的事。」


    他想看的事?把那男的拖出來狠k一頓嗎?李美力精神一振,趕緊追上去。厚!這個時候,當然是他這個終極保鏢表現的大好時機!


    這個時候,安古金枝正在廟裏,為兒子的婚姻擲茭問神,卻求到了個立生茭。


    「應該是狀況未明,所以神明要多了解一下再給指示。」


    經廟公這般解說之後,安古金枝緊緊盯著杯菱,幾乎成了鬥雞眼,直到挺立的茭身終於倒臥於地麵,而且呈現一正一反。


    「有了、有了!太好了!嗬嗬……」


    當安寺雋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薑采璃和嶽嶸相偕步出餐廳。


    在步下門外的階梯時,薑采璃的腳不慎踩空,於是整個人往前跌去,倒入嶽嶸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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