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本帝君未過門的妻子,本帝君自會好好照顧她,這一點,醫神盡管放心。”他回答的亦是爽快,老醫神捋著胡子點頭,想了想,又道:“日前小神在天後處見著了四海水君上貢的一枚育靈珠,那珠子對於養育神魂有奇效,想來天後娘娘福澤綿長,身康體健,也無需此珠傍身,若是帝君能向天後娘娘討得此珠,存於鳳祖大人此處,對鳳祖大人的身子恢複,可是有大作用。”


    “育靈珠,那確然是個好東西,集四海之靈華而成,若能要來陪伴知瀠,是比日日服用仙丹要頂用。”他轉頭正打算吩咐身後仙伯些什麽,那佇立在一邊的白衣年輕神官卻是恰合時宜的上前一步,躬身附於他耳畔提醒道:“育靈珠是好,但帝君可是忘記了,數十萬年前帝君曾將一枚蓄魂珠安置在安華池,數百年前帝君還曾去探望過,小神曾見天書上雲,蓄魂珠養育魂魄的力量,可是不輸於育靈珠。既然鳳祖大人需要一物穩固神魂,而帝君恰好有蓄魂珠,又何必舍近求遠,再去央天後娘娘恩賜呢?帝君直接將蓄魂珠取出,此事不就算是解決了麽?”


    蓄魂珠,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


    青衣尊神似被他一語點醒,默了片刻,拂袖站起身,“你說的對。無需天後的育靈珠,待本帝君擇時去將安華池內的蓄魂珠取來便是。”


    老醫神讚同點頭:“若有蓄魂珠相助自是最好……”


    我想了好半晌方憶起來蓄魂珠這個名字到底是在何處聽過,猶記當日我翻牆初入玉清宮,打某一座宮殿路過時,正巧便聽見了那個雲竹郡主與其侍女的對話,言語中,隱約提及了蓄魂珠一物。蓄魂珠,顧名思義乃是收集神魂的珠子,以前我也曾在文宵的口中聽過此物,按他之前的說法,天下蓄魂之物甚多,亦分三六九等,前三等的分別是蓄魂神草、蓄魂神燈、以及蓄魂神珠。練就一顆蓄魂珠約莫得耗上幾萬年時光,我與文宵還未下凡征戰斕沂州的時候,他便已經著手練就蓄魂珠之事,我一直以為,此等物件注重的乃是個機緣,似三界九州神者仙者數不勝數,若人人都煉得,這蓄魂珠一物也不至於珍稀如此。我想過以他的本事,煉一顆蓄魂珠並非全無可能的事情,倒真沒想過,最後這顆蓄魂珠,竟用在了我的身上……


    可惜啊,這大抵是老天也在助我,那日雲竹曾說,她因惶恐我的死而複生,故趁著文宵不在玉清宮之際,將蓄魂珠給打碎了。眼下文宵尋不到這顆蓄魂珠,必得懷疑到她的身上。這次,我倒要看看他還會不會再偏袒雲竹了。


    清閑的捋著袖子,我慵懶的依著茶幾而靠,疲乏的打了個哈欠,做出昏昏欲睡之態,“病也看了,脈也把了,文宵,我有些累了。”


    他回首看我,眸光深深,沉靜了片刻,這方再開口吩咐:“知瀠將蘇醒,身子大抵還疲累著,爾等便先退下吧。”


    殿中眾人得了他的命令,皆是俯身揖手一禮,甚為恭謹的退出了崇雲殿。


    門外人影緩散去,我這方重新打起了精神,扶著茶幾站起了身,望了眼殿外的雲卷雲舒,再好奇湊到文宵身畔,詢問道:“我這隻是睡了一覺,再睜開眼,卻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如今你身邊常隨的,倒換成了一位年輕神官與另一位白發仙伯了。以前,都是青宴一直隨在你身畔,與你形影不離的。對了,我如今,怎麽沒瞧見青宴?難道,真的是你體恤他,覺著他多年侍奉在你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就開恩命他另辟府邸,好給他娶妻生子了?”愜意的抱住胸,我感慨道:“二十八萬年前,你便一直有放他自由,允他回本族娶妻生子的心,如今,數十萬年如一瞬,想來他孩子的孩子,便已經滿屋前屋後跑了……”


    聽我提及青宴神官,他眸內的光華倏爾一沉,神情低落的抿了抿唇,開口時嗓音微哽:“青宴他,二十八萬年前,便已然……隕落了。”


    “什、什麽?”這個答案當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不敢相信的亂了心弦,苦笑道:“他死了?青宴他雖是妖族,可修為,到底也算是深厚,怎會死……他怎會死了?”


    我的苦苦追問,倒是引得他更加傷懷了,深歎了一口氣,他沉沉回答道:“知瀠,二十八萬年前,斕沂州一戰,我們雖然勝利了,但同時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血魔一族狡猾,我們原本已將其逼上了末路,讓其無處可遁形,本是勝券在握,豈料血魔族突然反攻,且似是洞察了我們一切的戰術,屢屢設計埋伏我們的兵馬,更是害你與三十萬大軍一同葬身在章尾山。你魂飛魄散後,青宴亦是請戰,帶十萬天兵與血魔一族交手,可惜最後也落得個兵敗而歸,青宴帶著僅剩下的三千人馬回來時,已然是重傷在身,後來,我自知不能再坐以待斃,隻能鋌而走險,再試最後一次,臨行前,我顧念著青宴身上有傷,便將青宴留在了原地,吩咐了人照顧青宴。但,血魔一族手段卑鄙,竟趁著青宴重傷之際,尋到了青宴。”


    “所以,是血魔一族趁人之危,暗中下手把青宴給殺了?”我心火怒生,攥緊雙手咬牙切齒道:“真是卑鄙下流,青宴與他到底有何仇何怨,他竟然如此陰狠!”昂頭再看文宵,我不甘心的問道:“是誰下的手?你可有替青宴報仇?”


    “殺人者,早已無可追尋。那時我得到消息,趕回青宴的住處時,裏麵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唯留滿地血流成河,兩三具殘屍橫陳。後來血魔一族,到底還是敗了,所剩餘孽,也都死在了最後一場大戰上,也算是給青宴報了仇。”


    怪不得我被囚禁的那段時日裏,起初幾日青宴還日日前來看望我,順道給我帶些解悶的小玩意,還隔著窗子與我談心,可後麵那一個多月,我再未見過青宴,縱然我也猜測過他是帶兵出征去了,可我總想著,青宴的本事還算不錯,況且文宵看重他,是不會讓其去做鋌而走險的事情,即便帶兵出征,也能平安回來。但誰料到,他那次,也遭了劫……


    文宵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的那一夜,所有天界之將皆是聚集在了文宵的營帳中等待消息,唯獨,沒有青宴,那時候我便應該起疑心的,可我卻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文宵的身上,根本不曾,注意到這一點。


    “知瀠,我知你與青宴過往交情甚好,但,為人為仙為魔,終歸都是有這一日的。你也勿要太過傷心,也許,對他而言,魂飛魄散也算是個解脫……”他抬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低下聲柔柔安撫著。我咬了咬唇,抬眸對上他的目光,心裏愈發難過了,“文宵,我突然覺得,自己在這世上,好是孤獨。二十八萬年了,這偌大的九重天本該是我的家,可現在卻讓我感覺到陌生,昔年故友,都在一晃眼之間,消失不見了。認識的神仙裏,就隻餘下了那麽屈指可數的幾位還在這世間。文宵,我有些怕,怕一晃眼,連你也不見了。”


    這般傷情的話,他到底是經受不住。抬起手臂,他直接將我擁進了懷中,大手輕拍我的後背,軟下聲來哄著我:“笨鳳凰,不會的,這一次我不會再將你給弄丟了。”


    他懷中的幽幽檀香縈繞鼻前,一如昔日,淡香沁人。這熟悉的雲檀香,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溫暖,真沒想到,隔了二十八萬年,竟還能再次被他擁入懷……文宵,如若你當初,也肯在我最無助,最傷情的時候,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那我也許就不會抱憾終身了。


    當時的薄情,如今的溫柔,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個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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