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轉,發現一個類似紙鎮的玩意兒。


    “這是什麽?”


    “這可以當裝飾品,也能當紙鎮使用。”她開始介紹那樣藝品,包括它的造型,以及其上的特殊紋路所代表的意義。“……這是仿歐洲中世紀的貴族家徽設計的圖案。”


    “貴族家徽嗎?”


    這個買給老爸,他說不定會高興吧,因為這麽多年來,他一心一意便是要打進真正的上流社會。


    想著,高晉風嘴角勾起嘲諷。


    “你不喜歡嗎?”她問。


    “不喜歡?怎麽會?我太喜歡了!”他誇張地比個手勢。“就衝著‘貴族’兩個字,我敢肯定我老爸一定會很中意。”


    她無語,似是聽出他話裏隱藏的譏刺。


    “就要這個吧!至於給我老媽的禮物——你們店裏最華麗最昂貴的藝品是哪一樣?”


    她看他兩秒。“昂貴的東西不一定適合你母親。”


    “可我媽就喜歡呢!”他笑。“愈貴的東西愈能夠彰顯她的品味,這可是她的信念。”


    她默默注視他。


    他揚眉。“幹麽這樣看我?”


    她收回視線,輕巧地替他取下他看中的紙鎮。“為什麽要這樣說自己的父母親?”


    “什麽?”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動作凝了凝,像是覺得自己多話了,取下紙鎮輕輕放在櫃台,跟著來到一麵展示櫃前,指了指裏頭一尊彩衣舞伶的玻璃塑像。


    女伶線條優美,身姿娉婷,手上揮舞著數條彩帶,旋轉著絢麗的流光。


    “這是我們店裏最貴的藝品。”她說。


    他靠過來,仔縮端詳,不禁為這栩栩如生的塑像讚歎。“是你做的嗎?”


    她搖頭。“憑我的能力還做不出這樣的作品,這是一位國際級大師的作品。”


    “有多貴?”他興致勃勃地問。


    她報了個數字。


    他笑了,聳聳肩。“好吧,對我媽來說,應該算是勉強能夠彰顯她品味的價格吧!”


    “所以你打算買這個送給她?”


    “嗯哼。”


    “知道了。”她沒再多話,淡淡地接受。“不過這個塑像在包裝上比較麻煩,請先生留下地址,我們包裝後會派車送到府上。”


    那可不成,讓她知道是未來婆家下的訂單,會嚴重妨礙他的計劃,他可不希望她這麽快就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不用了,等你們包好,我再親自過來拿吧。”


    他掏出一張英文名片遞給她。“上頭有我的手機跟e-mail,到時再聯絡我吧。”


    她接過名片,審視上頭的名字,wendellgao。


    “高先生?”


    “是,在下高……風。”擔心她加以聯想,他刻意去掉自己名字中間那個字。


    她果然毫無懷疑。“高先生,請稍坐。”


    她要他在店內沙發上坐下,喝杯咖啡,自己則拿著名片跟店員低聲交代些什麽。


    他啜著黑咖啡,一麵盯著她,正思索著該怎麽騙她出去約會,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他接電話。


    “死小子!聽說你回台灣了?”


    是老爸。


    他苦澀地輕哼。“哥告訴你的嗎?”


    “不然還會是誰?”高爸爸顯然很不爽。“既然都到台灣了,怎麽還不回家?還在外頭鬼混什麽?”


    “我有點事——”


    “你還能有什麽正經事?不就是在外頭泡酒吧,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可警告你,你哥就快結婚了,你可別在這時候爆出什麽醜聞影響他的婚事!”


    如果他偏要呢?高晉風眸光冷下。


    “總之你快給我滾回家!這些年來你在外頭闖的禍還不夠多嗎?我們高家的麵子都讓你給丟光了!”


    咆哮完畢後,高爸爸便毫不留情地掛電話,絲毫不給兒子反駁的餘地。


    高晉風瞪著手機,許久,才喀地一聲彈回話蓋,抬起頭,荊善雅正看著他。


    他一震,頓時覺得有些尷尬,攤攤手,故作滿不在乎。“是我老爸,把我痛罵了一頓,沒辦法,我在他們眼中就是一隻不成材的黑羊。”


    她沒說什麽,安靜地走向他。“高先生的訂單已經寫好了,你還想買些別的什麽嗎?”


    她愈是若無其事,他愈感到狼狽,總覺得方才父親在電話裏對他的責備都被她聽見了。


    他站起身,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隨手指向最先吸引他視線的那一群玻璃海豚。


    “那些海豚我很喜歡,想買一對送給我哥。”


    “那個嗎?”她蹙眉。“抱歉,那些是非賣品。”


    “非賣品?”他訝異。


    “對。”


    “為什麽?你擺在店裏,不就是想賣的嗎?”


    她搖頭。


    他盯著她,這下可被挑起好奇心了。她愈是表明不賣,他愈想買,到底那些海豚對她而言有何特殊意義?


    “就賣我一個吧!你開個價,多貴我都買。”


    “不是價錢的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總之那些不能賣。”


    為什麽不能?他眯了眯眼,一股狂性發作。“我就想買!”


    她不理他,逕自旋身往櫃台的方向走。“高先生要刷卡嗎?需要今天先把紙鎮帶走嗎?還是改天一起來拿?”


    居然無視他?


    高晉風惱了,一把拽住她臂膀,強迫她轉過身來。


    她嚇一跳。“你做什麽?”


    對啊,他在做什麽?


    高晉風忽地也愣了,他這舉動簡直就像個不服輸的孩子。


    “我——”他定定神,深吸口氣,擺出一貫的浪子笑容。


    “如果荊小姐不介意,我請你吃晚餐。”


    她揚眉,似是問他為什麽。


    “就當我謝謝你陪我挑禮物吧!”他找借口。


    “不需要謝,這本來就是店主人的責任。”她話說得很淡。


    非得要這麽冷淡嗎?


    他咬咬牙。“那就當是你向我道謝吧!你剛不是說嗎?你很謝謝我之前出手救你。”


    她一語不發地瞅著他。


    “要表達感謝的話,就陪我吃個飯吧!我肚子很餓了,已經在咕嚕叫了,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他愈來愈覺得自己像耍賴的小孩了。


    她會因此瞧不起他嗎?或者將之視為一次無聊的搭訕?


    他自嘲地尋思,準備接受她高傲的拒絕,不料她卻是柔聲揚嗓——


    “你喜歡吃日本料理嗎?”


    她帶他來到一間曆史悠久的日本料理店,店內裝潢古樸,頗有日式禪風,吃的是精致的懷石菜色,食材都是從北海道空運進口,十分新鮮,師傅的手藝也不俗,每樣菜色精致可口。


    果然是大小姐品味。


    高晉風啜著溫熱的清酒,端詳著坐在對麵的荊善雅。她為何答應他的邀約?莫非她的矜持端莊果然隻是假象,其實也跟別的女人一樣,被他的魅力所惑?


    論身份,她已是某個男人的未婚妻,卻輕易答應一個陌生男子的邀約,還陪著一起喝酒,這是一個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該做的事嗎?


    不知怎地,高晉風感到的不是得意,竟有幾分莫名的失望。


    太輕易到手的女人,他一向不屑,而這個遊戲才剛開始,他並不想那麽快就分出勝負。


    那太無趣了。


    “你常來這裏吃飯嗎?”他放下酒杯,笑問。


    “嗯,有時候會來。”


    “跟誰?”她的男人嗎?還是姐妹淘?


    “我小哥很喜歡這家餐廳的料理。”她的答案出乎他意料。


    “你小哥?”


    “他喜歡這裏的螃蟹還有海膽蓋飯。”


    所以她是跟哥哥一起來用餐?他注視她。“你有幾個哥哥?”


    “兩個。”


    “你們兄妹感情很好?”


    “嗯。”


    “我也一樣,我跟我哥感情也很好,不過他不喜歡吃日本料理,他不能吃生魚片。”


    “為什麽?”


    “因為他會消化不良。”他淘氣地眨眨眼。“我常笑他是王子的腸胃,很嬌弱的,跟我這種什麽都能吃的賤民可不一樣。”


    她凝睇他兩秒。“你都這樣自嘲嗎?”


    “什麽?”他愣了愣。


    “哥哥是王子,你卻是賤民。”她輕聲低語,端起酒杯,淺淺地啜著。


    他麵色微變。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看出了什麽?


    “wendell這個名字的意思是流浪著。”她又補充一句。


    所以呢?


    高晉風端起酒杯,手指握得很緊,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又倒一杯,同樣一口喝幹。


    溫順中微蘊辛辣的酒精入喉,灼燒他食道,卻暖不了他的胃。


    她的意思是他取這英文名字有自我放逐的意味嗎?不錯,這些年來他是在外頭流浪,可是……


    “這個很好喝。”她也不知是否看出他的動搖,主動轉開話題,為他舀了碗魚頭熬煮的熱湯。


    他瞪著她擱在他麵前的湯碗,胸臆有股奇異的焦躁起伏。


    她幹麽對他這麽溫柔?他本以為她冷冷的,像是什麽都不在意,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


    原來,她也懂得在男人麵前裝賢慧,懂得怎麽樣討男人歡心。


    他輕哼,情緒更煩躁了。


    吃完了套餐,喝了兩壺清酒,她粉嫩的臉頰染上淡淡的紅暈,嬌豔迷人,他看著,心跳微促,神智卻是更加清醒。


    她跟別的女人並沒什麽不同。


    他到櫃台買單,她也很自然地由他請客,靜靜站在一邊,他付完帳,與她走出店門口,晚風吹來,她微冷,伸手攏了攏披肩。


    他轉向她,邪邪地笑。“走吧!”


    她點頭。“再見。”說著,她轉身,竟然便要離開。


    不是吧?她在開玩笑嗎?或者這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手段?


    他冷笑,伸手扣住她手腕,將她拉向自己,她一時重心不穩,順勢倒進他懷裏。


    算得真準。


    他笑得更嘲諷了,單手摟住她細腰。


    “你……”她有些羞澀。“放開我。”


    還要繼續裝嗎?


    他低下頭,一寸一寸地靠近她,深邃的黑眸瞅住她不放,她怔望著他,也忘了掙紮。


    欲拒還迎,這種伎倆,他看多了。


    他冷著眼神,手掌擒住她後頸,方唇壓下,野蠻地吮吻她的唇。


    她的唇很軟,很好親。


    起初,他是帶著輕蔑,但四唇交接,一股熱血霎時往腦門衝,他不禁投入,連續啄吻了幾下,直到她尋回力氣,用力推開他。


    跟著是一記熱辣的巴掌,甩在他臉上。


    他有些驚訝,轉瞬又覺得可笑,也太老梗了吧!她是連續劇看太多了嗎?


    他撫著微痛的頰,嘲弄地望著她,而她像是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愣愣地瞧著自己的右手。


    “有這麽意外嗎?”他揶揄。“你處心積慮的不就是想演這場戲?”


    說她演戲?


    荊善雅愕然,不敢相信地瞪著麵前的男人。對她輕薄的人明明是他,為何還能擺出這般鄙夷的態度?


    “別裝了,大小姐。”他再次握住她手腕,俊眸咄咄逼人地盯視她。“再裝就不像了,你對我有意思,對吧?否則幹麽答應跟我一起吃晚餐?跟陌生男人一起吃飯喝酒,是你平常的休閑活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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