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之後,杜予騰轉過身來看著陸繼儒,冷冷地說:


    “從目前能查到監控錄像上看到,沈妍已經跑到和康寧相交的文華路上了,但是那裏是個監控盲區,而且那裏還有幾條小路。”


    他又轉頭看著柯沐陽說:“這樣吧,你先送陸先生去換身衣服,我開車去那邊找找,到時我會把結果告訴你們。”


    柯沐陽並不表態而是轉頭看了一眼老同學陸繼儒,隻見這堂堂地豐銀瑞聯的ceo已經眼冒火花了。


    “我不需要換衣服,”陸繼儒冷冷地說,“我和柯沐陽一台車,”他又轉頭看著杜妙清,“杜小姐,不好意思,你去坐‘他’的車吧!”他的世界裏隻有他安排別人。


    陸繼儒說完直接走向停車場。


    柯沐陽見狀給了杜予騰和杜妙清一個抱歉的眼神之後,也跟上去了。


    坐上那輛白色的陸地巡洋艦之後,陸繼儒憤憤地說:


    “他算老幾呀?”


    柯沐陽算是漲見識了,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見到這位老同學流露出這種酸溜溜的表情。不過現在不是調侃他的時候。


    “你確定你不要換衣服嗎?”


    柯沐陽發動汽車之後側頭問陸繼儒,隻見他額頭上青筋暴跳,鼻翼一顫一顫的,冷峻的臉上透著隱忍。


    “不需要!”陸繼儒冷冷地說,“別廢話了,快開車!”


    柯沐陽聳一聳肩,嫻熟地把車開出醫院大門,按剛才杜予騰說的路線走了。


    此時的雨勢簡直就是傾盆而下,路上的汽車都打著雙閃龜速行駛著。


    陸繼儒坐在汽車裏看著前麵長長的車龍,緊緊地握著雙拳,關節泛白,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裏。


    汽車走完文華路之後,拐入一條更小的路。這條本來雙向兩車道的道路,由於兩旁都停滿了車,這輛陸地巡洋艦在這裏突然變成龐然大物了,遇到對麵來車時,隻能停在一邊讓對方先過之後才能走。


    陸繼儒看著前麵幾乎停止不前的車龍,他看了眼柯沐陽,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先下了,你留意一下兩邊人行道。”說完推開車門跳下去了。


    柯沐陽“誒!”一聲都還沒說完,陸繼儒已經消失在雨裏了。


    陸繼儒冒著瓢潑的大雨,一直往前跑,的確如杜予騰所說,這裏的確有好幾條小路,他光憑感覺拐進一條小路。


    他踩著已經淹過腳踝的積水一邊跑一邊喊:“沈妍,小妍,丫丫!”


    可是他的聲音在這如麻的雨簾中毫無穿透力。


    陸繼儒抬手看看手表,已經過去四十分鍾了。


    他沿著那條小路跑到盡頭之後,前麵是一條汽車無法行駛的泥路。他也不管了,踩著坑坑窪窪的泥路一直往前跑。


    跑完這條泥路之後,陸繼儒看著前麵的景象感覺有點熟悉。


    前麵是一個城中村,這裏一眼望去,隻有低矮錯亂或私自加建的六七層高的樓房,到處可見縱橫交錯的電線,還有隨意堆放的垃圾,街道上流淌著被雨水衝刷出來的烏黑的泥水。


    這裏跟泉海市的那些高樓大廈相比,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由於大雨淋漓,那條五六米寬的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而顯得有點寬闊。兩邊的商鋪裏三三兩兩的站著一些避雨的人,可就是沒有沈妍的身影。


    陸繼儒從一家小食店那裏拐進一條稍微寬的一點的街道,他的心裏驚叫起來:這裏不是以前杜予騰開網吧的地方嗎?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或是汗水,放眼望去,那道門還在,不過處於緊閉的狀態。他放慢了腳步,邊走邊看著兩邊。


    那道緊閉的大門前,他失望看著門前那空蕩蕩的台階,最後拖著沉重的腳步轉身離開。


    忽然,陸繼儒的眼裏閃過一個影子,他趕緊折回來。這時,他發現那兩棟房子之間一米多寬的小巷裏正蹲著一個人,他的心一陣悸動。


    陸繼儒知道在泉海市,除了泉海一中,這裏就是沈妍最有可能來的地方,這說明在她的潛意識裏杜予騰就是依靠。


    他心裏雖然像打翻了醋瓶子那樣酸楚,但他還是如釋重負般吐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朝小巷走去。


    “丫丫!”他輕輕地叫了一聲之後在沈妍的身邊慢慢地蹲下,試探著伸手去扶住她的肩膀。


    如他所料一樣,沈妍像觸電般全身顫抖,並驚恐回頭看著他,她滿眼都是令人心疼的楚楚可憐。他已經無法控製了,一把將她拉起來抱進懷裏。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沈妍開始激烈地掙紮,並且大叫起來:“為什麽呀?為什麽呀?”


    “你怎麽了?”陸繼儒緊緊地抱住她心疼地問。


    沈妍突然安靜下來。


    陸繼儒擔憂地將她從懷中退出來,雙手扶著她的雙肩,無限憐愛地看著她。


    她那過肩的長發濕噠噠地貼在頭上,那套運動服也緊緊地貼在身上,整個人似乎變小了一個size。她滿臉的雨水中不知道有沒有混著淚水?


    陸繼儒看著沈妍的神情由悲傷慢慢地變得憤怒,他的心中一緊,因為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沈富文在醫院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麽,令她如此失控。


    “丫丫,你到底怎麽了?”他輕輕地問。


    沈妍艱難地眨了眨了眼睛,冷冷地“哼”笑了一聲,“你先問問你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我?”陸繼儒疑惑了。


    沈妍張開雙手用力地將陸繼儒扶在她肩膀上的大手撥開,她冷冷地看著他。


    她從來沒有過像這一刻這樣滿心憎恨,哪怕是當年奪去父母生命的車禍。


    陸繼儒知道他始終要麵對問題的時刻到來了。


    “丫丫,你聽我說。”他伸手去想拉住沈妍的手,卻被她拍掉了。


    “你別碰我!”沈妍拍掉陸繼儒的手大聲地吼著。


    這時天上又是一個霹靂,沈妍本能地雙手捂著耳朵、眯起眼睛往後退了兩步。


    陸繼儒想上去扶住她。


    “你別過來!”沈妍簡直是歇斯底裏地叫著,“我討厭你!”


    有些話語就像一把雙刃劍,一經出鞘雙方都被刺傷。


    沈妍此時也被自己的這句話震得全身發麻。


    陸繼儒一聽這話,心髒“咚”的一聲漏掉了一拍,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臉上的肌肉開始搐動著。他微微地動了動嘴唇,最後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沈妍倔強地甩了甩濕噠噠的頭,悲憤地說:


    “你們,仗著你們的錢,把我們的生活變成現在這樣子!你們是不是覺得很好玩?”


    “我們?”陸繼儒不知道沈妍口中的“你們”都包括誰。


    沈妍抬起手指著陸繼儒,這是她人生第一次用這種卑劣的動作來指著一個人說話,


    “對!就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有錢人!苗宇光!還有你!都是一樣的混蛋!如果不是你們,我弟弟就不會躺在那冷冰冰的病房裏!”


    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罵人。她的這些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在陸繼儒的心裏胡亂地劃著。


    “丫丫!”


    陸繼儒心痛地叫了一聲。


    “別這樣叫我!我聽著惡心!”沈妍大聲吼著。


    “……”陸繼儒呆住了。


    他曾經無數次想象過,沈妍會是在什麽情況下知道事情真相,以及她知道真相之後的可能表現出的n種情況,他都一一對自己能想象得到的場景做過應對練習。


    可他就是沒有想到她會是在沈沛然昏迷不醒時得知這個消息,他也沒想到會是在這狂風暴雨中,沈妍的暴怒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他已經手足無措。


    最令他心痛的是,沈妍覺得沈沛然遭遇事故是因為他造成的。


    現在已經是泉海市的中秋過後了,一場秋雨一場涼。


    陸繼儒站在雨裏都感覺一陣陣涼意。他看著雨點落在沈妍頭頂濺起的水花,宛如看到她破碎的心在飛濺。


    他知道再繼續這麽淋下去肯定會出大事的,現在無論如何必須先帶沈妍離開這裏。他上前兩步,想去拉沈妍的手。


    沈妍看見陸繼儒走到自己麵前來,她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同時脫口而出:


    “我恨你們!”


    她漲著臉大聲說,


    “苗宇光用幾十萬買去我的婚姻,而你比他更可恨,你竟然用一百萬從他手裏買去那張紙。而我、而我,”


    沈妍已經開始嗚咽,


    “我竟然天真地相信是苗宇光良心發現才放我走。我竟然傻傻地認為是憑著我自己的真本事才進了南華大學。”


    她又指著陸繼儒說,


    “我還傻傻地真心希望當你的‘臨時女朋友’是能夠幫到你。”


    沈妍吐了口氣之後又說,


    “你們把我當商品那樣買來賣去的,我都認了。可是,”


    沈妍感覺腦袋似乎要炸開了,她抱著頭,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陸繼儒被沈妍這些言語震動得無語言對,他沒有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樣的地步。


    此刻,他人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害怕是什麽滋味,他害怕失去她,真的害怕!


    看著已經崩潰了的沈妍,陸繼儒已經不能顧及一切了,一個箭步上去一把將沈妍的頭抱住,俯身下去含住那兩片蒼白又冰冷的嘴唇。


    突然,又是一聲霹靂。


    這時,小巷入口處,有一雙冒著火星撞地球般火焰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小巷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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