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大怒,命人封了清涼殿,將大袁美人軟禁於內,並將清涼殿所有宮人押送去了內直司嚴刑拷問,這中間無辜枉死、屈死者無數,袁美人更是受盡了委屈。最後事情真相查明,無外乎是後宮的爭寵、陷害那一套,袁美人完全是受人算計,好生可憐。」


    「這是先帝的不察,闔宮都想掩蓋過去,自然沒有人為那些無辜死去的宮人做主。陛下登基後數年,機緣巧合得知了這一段往事,特意命人翻出了當年清涼殿舊宮人的名冊,從內庫撥了一筆銀子,優撫那些宮人的家人,這件事才正式揭過去。」


    楚璿仰頭看向她們兩個,美眸瑩澈:「現在你們知道了吧,咱們陛下以先人之過為警,哀其生母的遭遇,是不會讓悲劇在他的手中重演。所以……」她垂斂眉目,吟吟深思,道:「這件事不會明著查,也不會不查,陛下會讓校事府暗查。」


    校事府是專門為君王刺探機密、監視朝臣的署寮。也隻有是召見校事府的人,蕭逸才不會命司禮太監宣明旨……


    殿中靜謐無聲,楚璿抬頭看向花蕊:「你還站著幹什麽?我已經說了,陛下會讓校事府暗查長秋殿禦膳藏毒一事,梁王讓你進宮是幹什麽的?」


    呆愣愣的花蕊恍然一驚,忙四下翻找紙筆,揮毫欲書。楚璿看得哭笑不得:「你要把消息寫在紙上?」


    花蕊提著筆,倉惶失措地看向楚璿。


    楚璿一時說不出話來了,這是在蕭逸的眼皮子底下往外送消息,是刀尖舔命的活兒,外公怎麽會派個這樣的人進來……


    她默了片刻,看著這姑娘的稚氣花顏,心生了幾分惻隱,耐著性子道:「白紙黑字,就是留下證據,一旦被抓住,你連替自己開脫的餘地都沒有。」


    花蕊怔怔,也不知是聽明白了沒有,但終歸是把筆放下了。


    她唯唯諾諾地站在一邊兒,許久才想起來,磕磕絆絆道:「奴婢知道了,謝娘娘提醒。」


    楚璿道:「不用謝我,我隻是聞夠了血腥味兒,近日,不想再聞了。」


    剛剛冷靜下來的花蕊倏然睜大了眼。


    楚璿淡淡道:「知道你的上一任是怎麽死的嗎?」


    「是用大棍子活活打死的。聽說打了足足一個時辰,人都打扁了,血流了一地,人被拖出去的時候跟張紙片似得。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名字也好聽,叫珍珠,說話幹幹脆脆的,是南郡人,會唱吳儂歌謠,還愛粘著我,跟個小尾巴似得,怎麽也甩不脫。」


    楚璿眸光空緲,嘴角噙起淡若煙塵的笑,仿佛陷入美好的追憶中:「我答應她了,再過幾個月就向外公求了把她送出去,我給她備了三百兩銀子,做買賣嫁人都盡夠了——這丫頭是個財迷,還嫌少,磨著我非再要三百兩,說怕在宮裏過慣了好日子,出了宮門受窮。銀子我倒是都給她備好了,可是沒命享了。」


    花蕊打了個哆嗦,怯怯看向楚璿。


    她衝花蕊微微一笑:「別這樣看我,我救不了。陛下邀我去禦苑賞菊,我前腳剛出殿門,後腳高顯仁就領著人來了,就放在那院子裏打的,宮人們都得出來看著,看看嘴巴不嚴、泄露天機的人是什麽下場……」楚璿指向花枝影綽的茜紗窗外,臉色平淡好似朔風初靜,無波無瀾:「禦前的人都手腳麻利,我回來的時候早都料理幹淨了,別說屍首,就連一滴血都沒有見到。可是……那股血腥味兒太大,還總愛往殿裏鑽,晚上睡覺若是不開窗,我總感覺自己是泡在血池裏,喘不過氣。」


    楚璿站起了身,瞥了一眼顫栗瑟瑟的花蕊:「所以,我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能活得久一些,藏得深一點,裝得像一點。這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在我麵前擺一擺就算了,到了陛下麵前,你都不用這麽副模樣,隻要哪句話哪個動作有些偏差,他就立馬能將你看穿了。」


    說罷,她攬過臂袖,不再看她一眼,徑直出了殿門。


    天色漸短,酉時剛過宣室殿就燃了燈燭,舒翼若飛的赤金大銅雀上密匝匝鑄了花台,紅燭插在上麵,宛如著了層紅錦,光彩華溢,映亮了一室的珠簾影壁。


    楚璿進門時蕭逸正在用膳,一雙筷箸被他使得甚是靈巧,鍍金的象牙箸在他指骨間連翻出好幾個漂亮的筷子花,還能穩穩停在他的指間,再提起去夾碟子裏高顯仁給他布的菜。


    可他一見楚璿來了,立馬就覺得自己不行了。筷子也提不動了,頭疼的也坐不穩了,非要靠楚璿懷裏讓她喂自己吃飯。


    楚璿看了看伏在膳桌上佯裝虛弱的皇帝陛下,又看看退在一邊憋笑憋得渾身顫抖的高顯仁,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陛下,我傷了您,我知道自己有錯,您讓我來宣室殿貼身照料您的起居我也來了,可您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傻子!剛才進門時我都看見了,您拿得動筷子,還能翻花!」


    說完,她氣衝衝地進了內殿,彎身坐在繡榻上,抱著雙膝,把頭埋在了膝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貴妃讓朕偏頭痛 卷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靈溪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靈溪風並收藏貴妃讓朕偏頭痛 卷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