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璿目光瑩亮地看向他:「我不會往外說的,你是不是早就和江淮串通好了,他在給你當內應?」


    蕭逸被茶水嗆了一下,連咳嗽了好幾聲,楚璿忙起身踱到他身後給他順背,蕭逸抓住她的手,靜沉了片刻,衝她搖了搖頭。


    這一搖頭卻又有些深長複雜的意味了。


    楚璿一時不明白,是示意她不要妄加揣度,還是說江淮不是他的內應?


    蕭逸把她拉進懷裏,頗為警惕地四下環顧,偌大的寢殿,內侍宮女都退到了殿外,空空蕩蕩,除了他們,再沒有別人。


    他眉宇間滿是凝重,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麽會知道內應的事?」


    楚璿看他這副模樣,也不由得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我猜的。」她想了想,又補充:「不光我這樣想,蕭騰也這樣想,當時在外公跟前他就這樣說,說你總是遇險化吉,肯定是有高人暗中相助。」


    蕭逸凝著她,眸中仿有風雲激湧而過,轉瞬間,風消雲散,又恢複了平和寧靜,他滿不在乎地一笑:「他要說就讓他說,他們找不出人來,也摸不到證據。」


    楚璿心中一顫,又想繼續追問,卻聽蕭逸無奈道:「江淮不是我的內應。他是義兄的兒子不假,可他根本不知道他父親是死於誰人之手。他自小被你爹帶到梁王叔身邊,改名換姓,自梁王叔那裏聽到的隻會是另一個版本的故事,沒準兒現下還把我當仇人呢。」


    楚璿靜了須臾,美眸中閃過一道精光,認真地凝著蕭逸:「你不能跟我說內應是誰?」


    蕭逸亦望入她眼底:「對。梁王叔向來多疑,他已經就這個人的身份試探過你我多次了,之所以如今還風平浪靜,是因為你我都順利過關。我經得住試探,是因為我心眼比你多,而你經得住,隻是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


    楚璿滿麵驚愕:「他試探我?」


    蕭逸抬手正了正她雲髻邊有些鬆散的步搖,手背順著她的臉頰滑下來,將她攬入懷中,目光微渺,仿佛看到極為久遠的往事,帶這些低悵,又攢動著難以掩飾的仇恨:「梁王叔心思縝密且多疑,想要往他的身邊安插眼線,可想而知會有多難。這個人的存在是許多人用命換來的,我與梁王叔之間遲早有一戰,他的作用至關重要。」


    「所以璿兒,我不告訴你,不是因為我不信你,而是你在那老狐狸的麵前,實在是太嫩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楚璿也該領悟透徹了,她攀在蕭逸身上,問:「那你不跟江淮相認,也是因為這個?」


    蕭逸點了點頭,勾起唇角,清遠一笑:「不急在一時。我相信,英靈在天,會保佑我們的,遲早會有雲開雨霽,天地清明的那一天。」


    ☆☆☆


    楚璿發現,多思多慮便多愁。


    譬如她從蕭逸那裏知道了這麽多,可是看上去除了平添些心事,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相反,她還得多分出些精力來不停告誡自己,得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得平心,不能在外人跟前露出馬腳。


    如此到了臘月尾,他們從驪山行宮搬回了太極宮,因年節將至,宮中顯得忙碌起來,宮燈朦朧,人影憧憧,從瑤台瓊閣的玉闌幹看出去,朱牆下錦繡堆砌,迎著冬日澄淨的陽光,日日不停歇的忙碌,節禮、新裝、封賞……流水般散去各殿及宮門外的各家宗親勳貴府中。


    楚璿已經好幾天沒睡夠三個時辰了。


    中宮虛懸,她就得擔中宮之責,張羅年關下的瑣事,應酬往來的貴眷命婦,銀子流水似得灑出去,化作了賬簿上密匝匝的記錄字樣,她夜夜在燭光下核對,臉都消瘦了一圈。


    相比較而言,蕭逸倒清閑了許多。


    邊疆安穩,朝野和順,至少表麵如此。三省六部的年尾總結已做完,隻等著年關一至,便各自歸家休沐,到正月十五上元節才開朝。


    皇帝陛下一旦閑下來,就要忍不住作妖。


    他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找來了所謂的《求子秘籍》,一天天地躲在長秋殿裏研究,也不管楚璿是不是忙得著急上火,興致起來,就要把她拉過來一起研究,總結理論同時付諸於實踐……


    眼瞧著皇帝陛下的‘求子’行為漸漸朝著‘下流’的深淵一滑到底,並且樂在其中,全然沒有出坑的打算。


    楚璿實在忍無可忍,把他那些不忍直視的畫冊翻了出來,指著其中一幅蕭逸最喜歡的,怒氣滔天地問:「你是當我傻嗎?這是求子?我看是為了滿足你那變態的癖好吧。」


    蕭逸想起夜間的旖旎風光,不由得心馳蕩漾,脾氣也十分的好,側躺在繡榻上,手支著腦側,寢衣衣帶鬆散了開,露出裏麵精悍結實的胸膛。


    他懶懶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呢?這世上一切的真知灼見皆自實踐而出。」


    楚璿露出兩排雪白森森的牙齒,惡狠狠地盯著他:「信不信我把你這些東西都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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