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喜嬤嬤是做什麽的,在場人人皆知。


    秦宜寧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即便要被秦槐遠帶去獻給大周主持和談的老色魔,也不能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叫個嬤嬤來教導她如何去服侍男人!


    她又不是要出閣,更不是秦樓楚館裏那些掛了頭牌要賣身的女伎,皇後如此做,是在羞辱秦家,當眾打秦家的臉!


    秦宜寧抿緊了唇。她就知道臨行之前妖後必定要鬧出幺蛾子來的。


    在場之人的臉色也都不好看。


    孫氏這幾天病著,虛弱的很,今日是勉強撐著起身來參加元宵晚宴的,誰料想竟得了這麽個消息,當場就氣的腦子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黑,若非金媽媽眼疾手快,孫氏險些一頭栽倒下去。


    三小姐,七小姐,八小姐堂姐妹,看著秦宜寧時眼神就都又是無奈又是憐憫。


    隻有六小姐衝著秦宜寧翻了個白眼,暗罵她活該。


    她被父親斥責,被嫡母禁足抄寫女四書,到今早才被解了禁足。


    秦慧寧則是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擔憂的道:“還沒出門就這樣兒了,若出了門可怎麽是好。宜姐兒還能活著回來麽?”


    眾人都是這麽想的,但是真正說出這句話來堵秦宜寧心的,也就隻有秦慧寧了。


    老太君、二夫人和三太太都覺得秦慧寧在這樣場合這般說話著實太沒人情味,但礙於曹雨晴也在場,又不敢開罪她,便沒開口阻止。


    孫氏被氣的再度咳嗽起來,臉色鐵青的瞪著秦慧寧,想不到自己養了十四年,竟養出個仇人來!


    秦慧寧得意的看著安靜的秦宜寧和淒慘的孫氏。


    誰知,曹雨晴卻是擰著眉斥了一聲:“秦慧寧,你說的是人話麽!還不閉嘴!”


    秦慧寧震驚的瞪圓了眼睛,好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不懂,為何曹雨晴要屢次為秦宜寧說話!為何這個家裏,人人都喜歡秦宜寧,人人都針對於她。


    女眷們的爭鋒不過是瞬息之間。


    屏風的另一邊,秦槐遠、秦修遠和秦修遠都麵色凝重。


    年輕一輩的人,大爺秦宇和二爺秦寒都有些沉不住氣了。


    秦寒是俠義心腸,最愛打抱不平,如今更是拍案而起,焦急的道:“大伯父,咱們可不能叫人這麽來欺負四妹妹!四妹妹跟著去和談,那是聖命難違,為國家大義考量,如今弄這麽個人來是什麽意思!將咱們家的嫡出小姐當成什麽了?若是這麽叫那個什麽燕喜嬤嬤進來,還不叫人看輕了咱們家?”


    而秦寒的一句話,也提醒了屏風這一邊的女眷。


    二夫人和三太太麵色漸漸凝重起來,手上無意識的緊緊握著衣襟,各自將衣襟都抓出了褶皺。


    若真讓燕喜嬤嬤進來,怕是要傳出各種風言風語來。秦家的女兒體麵往哪裏擱?別的不說,他們二房和三房可還是有未出閣的女兒的!


    二夫人和三太太就都求助的看向孫氏。可孫氏隻顧著生氣,並未看他們。想來她也沒有多餘的腦力去思考這些。


    二人又看老太君,但老太君直顧低頭吃茶,不看他們,也不看其餘任何人。


    二人就知道,老太君什麽都想到了,就是不肯開口,怕得罪了妖後的親姐姐。


    兩個做母親的,當即氣的麵色漲紅,但心都涼了。


    這是攤上了個什麽婆母啊!


    二夫人猶豫著,剛要開口,想不到秦宜寧先一步道:“此事父親還要三思,女兒是注定要被舍了的,可家裏還有其他的姐妹,她們還要做人的。”


    一句話,就引得二夫人和三太太感激的望向秦宜寧。


    幾位姑娘如今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緊張的擰起眉來。有垂頭沉默看不清情緒的,有感激看著秦宜寧的,也有如秦慧寧和六小姐這般怒瞪著秦宜寧怨恨她連累自己的。


    秦槐遠這廂緩緩站起身,負手踱向門前,吩咐秦嬤嬤道:“叫人過來。”


    “是。”秦嬤嬤應是退下。


    不多時,便見一位穿了枚紅色妝花褙子三十五六歲的婦人快步而來。


    她麵上擦脂抹粉,頭上還戴著一朵大紅的副花絹花,打扮的十分喜慶。


    見了秦槐遠,燕喜嬤嬤行禮堆笑道:“見過秦太師,奴婢給秦太師請安,給各位主子請安。”


    秦槐遠微微頷首,道:“這位嬤嬤貴姓?”


    “不敢,不敢,奴婢免貴姓薑。”


    “嗯,薑嬤嬤。”秦槐遠微微一笑,溫和的問:“今日你來,是皇後的諭旨,還是皇上的旨意?”


    薑嬤嬤飛快的抬眸看了秦槐遠一眼,本想賠笑說話,可秦槐遠的笑容雖然溫和,但眼神太過冰冷,唬的薑嬤嬤笑臉險些僵硬住,忙恭敬的又行了一禮。


    “回太師爺,是皇後娘娘的口諭。”


    秦槐遠便點了點頭,道:“來人。預備車馬,送薑嬤嬤回宮。”


    薑嬤嬤驚愕的瞪大了眼。


    一直沉默不吭聲的老太君蹭的站起來,幾步衝出屏風抓住秦槐遠的袖子道:“蒙哥兒,不可啊!”


    見老太君這般,二夫人和三太太差點要學孫氏暴起怒罵這個自私至極的刁婦。就是二老爺和三老爺也都擰著眉抿緊了唇。


    秦槐遠並未動怒,因為他太了解老太君的脾氣秉性,隻安撫的對她道:“母親別急,兒子自有主張,稍後再與您說。”


    老太君猶豫的望著秦槐遠,許久才緩緩點了頭。


    秦槐遠就吩咐秦嬤嬤:“包個大的封紅給這位薑嬤嬤。”


    轉向薑嬤嬤,溫和的笑著道:“還請薑嬤嬤偏勞,替本官回宮給皇後娘娘回個話。”


    “是。奴婢一定照辦,太師爺請說。”


    “秦某銘記皇後娘娘的美意,他日若秦府再有嫁女兒的事,一定與宮裏請燕喜嬤嬤來服侍。”這是在敲打皇後,秦家不是嫁女兒,用不著你假好心!


    薑嬤嬤唬的臉都白了,猶豫著道:“可皇後娘娘的口諭……”


    “若是皇後娘娘此番執意如此,便請皇上下聖旨來,見了聖旨,秦某一定照辦!”言下之意,我們不抗聖旨那是忠君愛國,堂堂的秦太師府,還不將你個後宮女流放在眼裏!


    如此強硬,已是當麵表現出憤怒,要與皇後杠上了!


    秦家人有心裏暗爽的,也有擔憂的如老太君這般差點暈過去的。


    倒是曹雨晴起身過來,對薑嬤嬤道:“你回去告訴曹雨柔,叫她不要插手我們家的事,管好自個兒那攤子就得了。”


    薑嬤嬤的冷汗都流下來了!


    這位必定是皇後的親姐姐?可是,作為親姐姐敢這麽說話,她一個女婢若也敢這麽傳話,恐怕根本見不到明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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