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聞言不由得苦笑,“這個時候,我能往哪裏逃呢?若皇上下旨,秦家交不出我來,你說皇上會如何處置秦家?”


    “這……唉!這可如何是好。”


    自己的父皇是個什麽性子,尉遲燕是再清楚不過的,就如當初的定國公府,孫禹那般有氣節的男兒,因不肯屈從於大周皇帝的威脅,選擇了如此剛硬的死法,換做是他,隻有感佩和嘉獎,定會好生照顧孫家,可他的父皇是如何做的?


    一想到孫家還是秦宜寧的外家,秦宜寧的外祖父、舅舅、表哥,連同幾歲的小表侄兒都被拉去砍了頭,而導致了這一切後果的還是自己的父皇,尉遲燕就覺得一陣羞恥,臉也迅速的漲紅了。


    在外人看來,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皇帝唯一的繼承人,是將來的天子,是天生的寵兒。


    可隻有尉遲燕自己清楚,皇家的身份帶給他的並非是榮耀,而是枷鎖和負擔。


    因為他父皇的昏庸,他現在連麵對心愛的女子,都不敢理直氣壯的去追求。


    而他心悅的女子,他父皇竟要將人搗碎了給皇後吃……


    秦宜寧眼看著太子白淨的麵皮已經漲成了紫茄子皮,便已能猜想到了大概,便也不再與他討論這問題,行禮誠懇的道:“今日多謝殿下仗義相助,若不是殿下提前告知,恐怕我就隻能被家族貢獻出來了。”


    尉遲燕見她盈盈下拜,急忙攙扶,慚愧的道:“秦小姐著實不必如,我著實無能,得了信兒也隻能將事情告知,一時之間卻想不出妥當的法子來……不過請秦小姐放心,我回去便聯絡一番,隻要父皇下旨,必定要連同眾人請父皇收回成命,絕不會讓姑娘枉送性命的!”


    “殿下一番好意臣女心領了。隻是此事臣女自由主張,殿下還是暫且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她麵色略有些蒼白,可是眉目舒朗,眼神清澈鎮定,一看便知她此時已從慌亂之中沉澱下來。


    上一次他焦急的追上和談的隊伍,一心隻想著告白一番,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卻被她當眾拒絕,之後尉遲燕回頭細想原委和厲害關係,便知這個女子絕對不是個尋常的閨秀,她極為聰明,絕不愧為“智潘安”的女兒。


    如今見她臨危不亂、胸有成竹的模樣,那種鎮定和從容甚至感染了他。


    尉遲燕自問,若是忽然有一天有人要用他的血肉搗碎了給人吃,他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絕不會有秦宜寧這般鎮定。


    敬佩的情緒油然而生,隨之而來的便是無法克製的情感,洶湧如潮水一般,讓一句在尉遲燕腦海中盤桓已久的話脫口而出。


    “秦小姐,你與忠順親王真的已經定了終身嗎?我再無機會了嗎?”


    秦宜寧的一張俏臉倏然漲的通紅,連耳朵都紅了。


    “殿下,親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哪裏由得我去與誰定終身。殿下再不要這樣說了。”


    尉遲燕看著她那染上紅霞的嬌美麵龐,一時隻覺得她從頭到腳無一處不透著可愛,無一處不精致悅目,她隻是垂首站在麵前,都讓他仿佛置身於一副明麗的山水畫中,仿佛聽得到鳥鳴聞的到花香,讓他心潮澎湃無法自拔。


    “好,我明白了。”尉遲燕微笑,既然她這麽說,他隻需說服秦槐遠便可了。雖然他的父皇有點寒磣,但他自身的品性卻是可以保證的。


    “你還有事要處置,我也該回去了,免得在此處久了讓人起疑。”


    “是,今日多謝殿下了。”秦宜寧再度行禮。


    尉遲燕擺了擺手,凝視她片刻,才依依不舍的披上了一件淺藍色的華貴披風,向外走去。


    鍾大掌櫃已經等在門前,仔細的送了太子離開,還做出了生意並未談成的遺憾之狀,未讓任何人起疑。


    秦宜寧坐在桌邊,望著茶碗中碧綠的茶葉陷入了沉思。


    不多時鍾大掌櫃焦急的跑了進來,“東家,這可怎麽好,這可怎麽好啊!唉!那個妖後簡直不是人!世界上怎會有如此狠毒的女人,竟要人肉來駐顏,皇上居然也肯聽!東家,咱們可怎麽辦啊!還是快些告訴安平侯,請侯爺想個辦法吧!”


    書房不大,鍾大掌櫃自然將秦宜寧和太子的對話聽了個分明。


    秦宜寧卻是搖了搖頭:“告訴我父親,以他的地位和角度,要麽是讓我逃走,要麽是犧牲我。可秦家有一大家子人,難道父親會為了我一個犧牲全家人嗎?這事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我親自動作。”


    “可是咱們能怎麽辦?”鍾大掌櫃愁的頭發都要白了。


    秦宜寧起身踱步,分析道:“現在兩國休戰,太平盛世之下,又不是大周人逼迫到了麵前,皇上恐怕很難找到一個適當的理由將我交給皇後。難道皇上能直接下旨告訴我父親,‘交出你女兒給皇後吃,否則你就是亂臣賊子’?”


    “以皇上素來行事,這件事說不準他還真辦的出來。”鍾大掌櫃皺著眉歎息。


    秦宜寧搖了搖頭,“若真這麽做,那就真是已經什麽臉都不要了。戰事逼迫下,皇上為了保命可以不要臉。但太平盛世,皇上還想繼續坐穩江山,恐怕也是愛惜羽毛的。所以皇上即便要抓了我去,也不會直接下旨,而是一定會給我安上一個罪名,讓我死的理所當然。”


    “罪名?東家的父親是促成和談成功的功臣,東家為和談之事也沒少出力,您一家子都是忠臣,皇上要給您安個罪名,怕是也難。”


    秦宜寧停下腳步,握緊了圈椅的椅背。


    其實,皇上還真有一個可以給她定罪的理由。


    青天盟!


    外祖母是青天盟的盟主,是指使刺殺皇帝的元凶!


    若是皇帝以青天盟首領外孫女的身份昭告天下抓了她去呢?


    這想法剛冒出來,又被秦宜寧自己否定了。


    皇上能將自己最信任的銀麵暗探的底子交給秦槐遠,就已能說明了皇上對付曹家的決心,製衡曹國丈,最大的利器便是秦槐遠。


    若要秦槐遠安心的去對付曹國丈,皇帝就絕不會動搖秦家的根本,所以要吃她的肉也隻會動她一個人。


    那麽,青天盟那麽大的一件事,就不會揭發出來,否則就會動搖秦家的根本了。何況若青天盟的事隱而不發,還能作為皇上鉗製秦家的一個籌碼。


    思及此,秦宜寧複又舉步,喃喃道:“……既然不會說出這件,那會用什麽借口呢。”


    她左思右想,沉思良久,忽然之間靈光一閃。


    鍾大掌櫃見秦宜寧眼睛一亮,便知道她已經有了主意。


    “東家,您打算怎麽辦?隻要您一句話,老朽萬死不辭!”


    秦宜寧搖頭,笑道:“哪裏如此嚴重。不過這一次還是要出點血的,大掌櫃,勞煩您給我預備五千兩銀票,越快越好,最好現在就要。”


    鍾大掌櫃聞言也不多問,立即點頭:“唉!我這就去預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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