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好了!”


    院子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的閣樓上梳妝的秦宜寧眉頭微蹙,手上還拿著一隻沒來得及戴上的玉珠耳墜子,便起身支了格子窗往樓下看去。


    “什麽事?大呼小叫的 。”


    一個小丫頭臉色通紅的站在門前,雙手支著膝蓋喘粗氣,仰頭看著秦宜寧,氣喘籲籲、斷斷續續道:“奚華城失守了,據說,逄小王爺,殺了好多,好多好多的人,還將人頭剁下來,掛在高杆上,插在城門樓子上給老百姓看,現在,外麵整個兒都亂了,所有的老百姓,都在逃跑,逄小王爺要殺進來了,咱們,咱們的腦袋,都得剁下來掛在杆子上示眾!”


    小丫頭說著,脫力的依著門檻跌坐在地,驚恐的嗚嗚的大哭起來。


    院中所有人的麵色都變了,已有丫鬟婆子驚懼的抱頭痛哭。


    秦宜寧緩緩關上窗子,坐回妝台前,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臉半晌沒有說話。


    終於到這一天了嗎。


    雖然早已有了這方麵的猜測,可真正事到臨頭,秦宜寧依舊有一種不真實感,心高高的懸著,感覺空落落的。


    冰糖、鬆蘭都已是臉色慘白。


    秋露更是顫抖不已,手上端著的茶都被抖出去了半碗。


    隻有寄雲還算沉穩,接過了秦宜寧手中的玉珠耳墜子替她戴上,又取了一根蘭花的白玉花頭簪子為她戴在發間,才猶豫著開口道:“姑娘,王爺他……”


    秦宜寧苦笑一聲,輕輕擺手打斷了寄雲的話,幽幽道:“我知道,這不怪他,這是戰爭,不是兒戲,就是大燕的兵有機會衝進大周,也會這麽做的,這不是某個人的錯,而是戰爭的錯,我隻是想,這樣的日子,到何時才是個頭。”


    寄雲聞言低垂了頭,心下動容又酸楚,山河將碎,這種彷徨和無助落在誰的身上,都不會感到好受,難得的是她家姑娘雖難過,卻能理智又平靜的對待此事。


    鬆蘭聲音顫抖的道:“姑娘,咱們該怎麽辦?”


    “咱們也沒什麽怎麽辦的,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秦宜寧站起身來,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道:“先去興寧園,已快到回事的時間了。外頭再亂,日子也還是要過。”


    “是。”婢女們見秦宜寧不驚不慌,自己也能平靜了一些。


    秦宜寧一路走向興寧園的路上,所見的仆婢無不是一副大難臨頭、如喪考妣的模樣。


    安平侯府中尚且如此,大街上會是什麽樣,已經可想而知。


    如往常那般聽了婆子們回事,處理了一些家宅中事,收發了對牌。


    秦宜寧見有幾個婆子猶猶豫豫,似有話想說,心裏便已猜想到了七八分。


    “李媽媽,方媽媽,你們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見秦宜寧開口問了出來,眾管事婆子和媳婦子都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李媽媽和方媽媽猶豫著上前來行了禮。


    李媽媽性子較為和軟溫吞,方媽媽是個厲害些的,當即就陪笑道:“姑娘果真明鑒,奴婢的確是有些事,又不知當講不當講。”


    秦宜寧莞爾一笑:“方媽媽但說無妨。”


    方媽媽道:“是這樣兒,我有個侄兒在南方,這兩年生意上發達了,想接我們一家子過去發展,正是定了這幾天要啟程,我呢當著府裏的差,又擔心臨時走了不好,又想著與侄兒在南方團聚,所以才有些猶豫。”


    秦宜寧聞言,便理解的點點頭。


    屋內的丫鬟婆子,就都謹慎的去窺秦宜寧的神色。


    秦宜寧素白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蓋碗的邊沿,半晌方道:“方媽媽是府裏伺候的老媽媽了,為秦家鞠躬盡瘁,如今既有如此好的去處,做主東的哪裏會不放人呢?”


    方媽媽聞言大喜,連忙就將剛才領來的對牌急匆匆的放回秦宜寧手邊的方幾上,轉身就要走。


    秦宜寧看著方媽媽的身影,美眸一抬,又看向其餘管事嬤嬤。


    有許多人下意識的別開眼,不敢與秦宜寧對視。


    “你們呢?有沒有家裏頭另外有安排的,想現在請辭的?”


    李媽媽聞言,也支支吾吾的道:“姑娘,我,我女兒女婿也在南方,也,也想接我去養老。”


    “嗯。李媽媽年紀也大了,的確也該到了容養的時候。”


    見秦宜寧這樣說,眾人覺得有戲,一下子站出四五個人來,都回說家裏有事,不能繼續當差了,賣身的希望贖身放契,投奔的也希望告辭。


    秦宜寧身旁的冰糖、鬆蘭、秋露和寄雲四人臉色都變的極為難看。


    什麽家裏有事?分明是看到情況不妙,這些人就打算卷鋪蓋逃跑了!


    平日裏秦家對待他們不薄,危難時候,他們竟都不念主子的好處,隻想自己一個人逃命!


    秦宜寧卻格外平和,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我心裏也有數了。今日趁著時辰還早,不如就這樣兒辦。”


    秦宜寧站起身來,吩咐道:“立即叫內宅中的所有仆婢都到後花園前頭那一大片空地集合,就說我有話要說。”


    管事嬤嬤們應是,立馬飛奔著出去了。


    秦宜寧又告訴鬆蘭:“你去一趟外院,看看我父親是否在家,若是在,就請我父親來,若是不在,二叔、三叔或者是大堂哥、二堂哥,誰在就叫誰來。”


    “是。”


    鬆蘭也快步跑了出去。


    人一散,敞亮的花廳裏立即安靜下來,隻剩下秦宜寧和三個婢女。


    在後頭聽了半天的孫氏終於按訥不住,快步走了出來,拉著秦宜寧的手道:“宜姐兒,這可怎麽好?大周占領了奚華城,我看這些管事嬤嬤根本就是要撂挑子不幹了的,他們一走,咱們這一大家子……”


    秦宜寧安撫的拍拍孫氏的手臂,笑道:“母親莫慌,牛不吃水總不能強按頭不是?今兒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將話說明,去蕪存菁,如今情況緊張,人太多了反而也不利於咱們家,精簡一些倒是好事。”


    孫氏聞言,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不多時,各方也都聽到了消息。


    原本是秦宜寧一個人要吩咐事,這會子,老太君、二房、三房的所有主子都聚集到了後花園的那一片寬敞的空地上。全內宅的丫鬟婆子,就連沒留頭的小丫頭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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