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秦槐遠愣了片刻,才苦笑著轉回身,“太子殿下也是忍耐了曹國丈多時了。平日裏不敢發的脾氣,今兒倒是發了出來。看來也是真的到了氣頭上。”


    三老爺點點頭:“大哥說的是,我看任過太子殿下太師、太傅等職的人之中,就數大哥與太子殿下最為親近。如今曹國丈竟然想趁人之危,將戶部的虧空都推在大哥和二哥頭上,以太子殿下與大哥的感情,他自然會站出來為大哥發聲。”


    “是啊。太子殿下襟懷坦白,為人正直,於書畫之上的造詣也頗深,是個優秀的人才。隻可惜生不逢時、時乖命蹇……”秦槐遠笑容漸淡,轉為歎息,“若趕上太平盛世,身邊有二三個忠臣輔佐,做個守成之主太子殿下倒也能夠勝任,隻是現在大燕兵荒馬亂、民不聊生,根本就沒有給太子殿下留下施展的機會。”


    二老爺也道:“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現在皇上禪位給太子殿下,再誅殺妖後和曹家之人,命大哥輔佐太子,國祚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有父親的智謀,以咱們三十五萬兵馬堅守一座城池,虎賁軍不過十萬,還真的沒法奈何咱們。大燕也未必就一定會輸。隻可惜皇上聽信奸臣,期待什麽韃靼人能遠道而來幫忙,到如今帥印還空懸著,群龍無首,又怎麽和虎賁軍打?”


    秦宜寧越說越是氣憤,恨不能抓了昏君來狠狠的抽幾十個耳光,看能不能將他打清醒。


    她一個小女子尚且如此,合論身為臣子數十載的秦槐遠?


    昏君那樣的貨色,到底是辜負了她父親的才華,也辜負了他的忠誠。


    “罷了,太子殿下這會子也該發泄的差不多了。我去外頭看看。”秦槐遠撣了撣袍袖,就出了慈孝園往前院去。


    老太君這才反應道:“難道蒙哥兒方才是故意說了一會子話,晚去一會兒?”


    二老爺笑道:“大哥是看太子壓抑的太久了,若提早出去了,少不得要讓太子受委屈,還不如這麽放任著,反正曹國丈也不會將太子如何。”


    “隻不過太子殿下再不受寵,也是皇子龍孫,是皇上的兒子,曹國丈不過一個臣子,居然敢與皇子爭吵,也著實太托大了一些,狂妄的沒個邊兒了。”


    二老爺說道最後,也隻剩下冷笑。


    眾人也都覺得曹國丈狂妄。


    可是事到如今,他們除了能在背後議論,卻跟本找不到法子去壓製住這個人。


    “這樣下去還是不行的。”秦宜寧幽幽道,“曹國丈今兒能帶著人上門潑髒水,保不齊明兒就能帶人來抄家栽贓罪證了。咱們門戶上還是要小心為上。我看曹國丈想借皇上依仗著韃靼這段時間,趁機來削弱咱們家,如今父親被迫致政,朝廷裏估計除了太子殿下還有點正義感,其餘的人自保尚且不及,哪裏會有誰敢去為了父親說話而得罪曹國丈?這事如果照著現在這樣發展,這盆髒水早晚都是咱們家?受。”


    秦宜寧擔憂的禁不住來回踱步,越想事情越是可怕。


    曹國丈如今掌握大權,又有皇帝和妖後撐腰,可謂行動權和話事權一樣不缺,但凡曹國丈歹毒一些,朝堂上胡謅亂扯一些有的沒的,父親致政在家,豈不是隻能聽憑人家將髒水扣在頭上,連反駁都張不開嘴?


    “宜姐兒說的是啊,這可如何是好?”孫氏也有些急了。


    如今山雨欲來,家裏人集中住著,秦槐遠與兄弟討論國事也不再避開女眷們,是以女眷們到如今都前所未有的體會到了朝廷中的那些勾心鬥角,也都理解了男人們在外頭的不容易。


    眾人心裏雖都懼怕,可也都拚命的在想辦法。


    一直沉默的秦慧寧抬起頭,猶豫的看向秦宜寧,道:“四小姐,您與太子殿下相熟,我覺得為了父親,還是在太子殿下那裏多活動一下,太子到底是太子,說不定他肯為父親盡力,還能有用。”


    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她,秦慧寧麵紅耳赤,連忙解釋:“我,我隻是擔心父親,想出一份力。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主意也是胡說的。”


    秦宜寧起初是懷疑秦慧寧是在這個時候挑事兒的。


    可是這一次,秦宜寧從秦慧寧的臉上隻看到了懼怕,並未感覺到她身上的惡意。


    秦宜寧是個對他人的眼神和惡意特別敏感的人,可以說這是她與生俱來的求生本能,現在麵對毫無惡意的秦慧寧,她也隻是點頭,平淡的道:“我會考慮的。”


    秦慧寧聞言,明顯鬆了一口氣。


    如今天下大亂,她必須要在秦家住下去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秦宜寧現在的地位已經不可動搖,不論是秦家的人心還是道德上,一切都是倒向秦宜寧的。她就算心有不甘,也不會傻到繼續以卵擊石、自尋死路,現在她要做的是像從前討好老太君和孫氏那樣,討好秦宜寧這個管家小姐。


    秦慧寧對秦宜寧又露出個怯怯的微笑。


    秦宜寧別開眼不再理會秦慧寧,腦海中一直分析著現在的局勢。


    “太子那裏,我倒是覺得不去求也不打緊。”半晌,秦宜寧道,“太子一定會站出來為父親說話,就如同現在太子殿下不用咱們請求,已經與曹國丈針鋒相對了。隻是太子的能力著實有限,說話的分量也不夠。這件事又不是隻去與皇上求情就能解決,而是要徹底的釜底抽薪。”


    二老爺也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太子殿下的為人,不會對咱們家的事情坐視不理,隻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秦慧寧這時已經是臉色漲紅,耳根子都紅了。


    她出個主意,是想在家人的麵前表現一番,也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沒想到她的主意卻是個下下策。


    六小姐見秦慧寧如此,就拉著她的手搖了搖。


    秦慧寧紫漲著臉,回了六小姐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秦宜寧沒有注意秦慧寧和六小姐的模樣,而是手指盤著腕子上的紅豆手串陷入沉思。


    這是她近日來養成的習慣,每當沉思時都會不自禁去撥弄那串手串。


    二老爺和三老爺也都眉頭緊鎖,“釜底抽薪,到底要怎麽做呢?”


    秦寒道:“要釜底抽薪,自然是要徹底洗清大伯父的罪名,要證明他是無辜的才行。”


    秦宇也點頭:“正是如此,大伯父清廉了這麽多年,著實不該背這種黑鍋。戶部的銀子被借了出去,也不是咱們家做的,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他們難道就能賴賬?有賬不怕算,肯定能算清楚。”


    宇大奶奶道:“話雖是這麽說,但是到底要如何證明大伯父的清白?”


    眾人再度陷入沉默。


    老太君依著大引枕,看著兒孫們群策群力,麵對著困難擰成了一股繩,眼淚險些感動的落下來。


    她從前管理內宅時,有時會覺得家裏各房各懷心思,像是一盤散沙。沒想到秦家人在麵對困難之時會有如此強大的凝聚力。


    仔細回想,這一切似乎是從秦槐遠被下刑部大牢,秦宜寧代理家中之事才開始的。


    看來,她的這個孫女厲害的很,也虧得當時家裏有她了。


    老太君笑著看向秦宜寧,問道:“宜姐兒,你說呢?”


    秦宜寧沒想到老太君會點名自己,不過見她麵容慈祥,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齟齬,秦宜寧也樂得與老太君親密一些,就實話實說道:


    “我覺得,要證明父親的清白是可以的,隻是到時少不得要一番扯皮,難度也是不小。其實才剛我就一直在想,真正的釜底抽薪是什麽。”


    秦寒看向秦宜寧,“四妹妹覺得如何才是釜底抽薪?”


    秦宜寧笑了一下,輕聲道:“我能想到的釜底抽薪,都是要見血的。還是不要說出來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笑容也很輕快,可是那種淡淡的語氣說出“見血”二字,無端讓人背脊生寒。


    二老爺凝眉道:“宜姐兒,你是說……”


    “有些話,明白就好,何必說出來?”


    要想保住秦槐遠,唯一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讓所有想害他的壞人都去見閻王。


    秦寒深思自後,唬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六小姐、七小姐、秦慧寧幾個也都明白了,臉色變得煞白。


    孫氏更是摟過秦宜寧的肩頭,輕輕的拍拍她的臉頰:“女孩子家的,可不要張口閉口就喊打喊殺的,殺伐之氣不要這麽重。”


    而已經送走了太子,回到廊下的秦槐遠,恰好聽見了秦宜寧的那一句話,擺手製止了如意傳話,駐足在廊下沒有立即進來。


    秦宜寧笑了笑,“我隻是這麽一說,要證明我父親的清白,在我看來也不少費力。同樣費力,還不如做的幹淨一些,也免得後患無窮。”


    “說起來容易,不過是上嘴唇碰一碰下嘴唇,你可知道真正要做到多難?那可是多少人抱起團來都不能撼動的大樹!宜姐兒,以後切不可如此了。”二老爺沉聲教訓。


    秦宜寧就笑著點點頭不再爭辯。


    可是腦海之中,那種殺伐之心再度澎湃起來。


    真的殺不得嗎?真的殺不成嗎?


    ps:今天還有兩更:-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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