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從前眾人之上的賢臣周忞,一下子成了個貪財好色罪行累累之人,最可怕的是,北冀降臣們還將他的罪證也一一奉上,讓李啟天想為自家嶽父說兩句話都不成。


    李啟天當時就像活吞了一隻蒼蠅,又像是飯吃到一半,忽然看見碗裏有半顆老鼠屎……


    他原本聯絡好逄梟,隻等著今日朝堂上要將逄梟踩下去,可沒想到,最先被打臉的卻是他自己。


    周忞這般,他不得不判,可周忞這個次輔一下去,內閣之中哪裏還有他的人了?往後內閣議事,他又如何能夠左右這群北冀老臣?


    李啟天為了麵子,隻能命人將周忞嚴查嚴辦。


    因想著內閣裏一下子沒了自己人,逄梟入閣之事便不必提起了,李啟天就打算散朝。


    可就在他疲憊的剛要開口時,突然又冒出個北冀降臣來,高聲詢問“忠順親王的恩封聖上還沒說完呢。”


    李啟天當時真是咬牙切齒,這官封也不是,不封也不是。


    為了體麵,李啟天還是開了口,封逄梟為“英武殿大學士”。


    李啟天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北冀舊臣能跳出來反對。


    可才剛懟走了皇帝的嶽父老泰山,北冀舊臣覺得自己這一派已經大獲全勝,好歹要給皇上留下點麵子,是以這一次滿朝北冀舊臣都站出來大讚聖上聖明,全都支持逄梟入閣。


    整個事件,最大的贏家便是逄梟,坐收漁利,就這麽順利的入閣了!


    “聖上現在一定很憋悶。”秦宜寧禁不住笑起來。


    逄梟想起當時李啟天難掩震怒而抽搐的嘴角,心裏也禁不住暢快,“還不都是因為你的主意好。”


    “是啊。”徐渭之讚服道:“多虧了秦小姐的妙策,王爺不費一兵一卒,就這麽兵不血刃的將周忞踢出局,又得到了實惠。”


    謝嶽也跟著感歎的不住的點頭。


    逄梟雙眼柔和的望著秦宜寧,“宜姐兒,你說我該怎麽謝你?”


    秦宜寧笑道:“隻要不幫倒忙,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還要道什麽謝?不過……今日我二叔和三叔來了,我有件事還要與你商量。”


    “什麽事?你盡管說。”


    “我想搬出王府,回迎賓閣去了。”


    逄梟一聽就急了,昨日都已經商量好了,秦宜寧也答應了,怎麽才一天就變卦了!


    秦宜寧見他眉頭緊鎖,急忙將今日二老爺和三老爺來時具體的談話內容說了一遍。


    最後道:“我隻有搬出王府,才能自由的去敲登聞鼓告禦狀啊。若是我被囚禁在府上,還怎麽去聖上麵前告你一狀?”


    徐渭之和謝嶽麵露沉思,隨即雙雙眼前一亮,讚許又佩服的看著秦宜寧。


    逄梟心內也明白了秦宜寧的良苦用心,可是她的話,依舊讓他哭笑不得。


    “嘖嘖,你要去聖上麵前告我,還讓我放行?你這也太霸道了吧?”


    “我霸道?近朱者赤罷了。”秦宜寧失笑。


    逄梟縱然滿心的舍不得,但他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若是這會子舍不得讓她出府,將來她恐怕就要入宮了。


    她若真入宮了,那才是他一輩子的懊悔。


    是以逄梟隻能點頭,麵色溫和的將手中的蓋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傍晚寂靜的王府之中傳出老遠。


    “滾出去!本王現在看著你就膩煩!”逄梟的聲音充滿暴戾,可看著秦宜寧還在無奈的笑著。


    秦宜寧見逄梟演的這樣不走心,不免瞪了他一眼。


    她清了清嗓子,忽然淚盈於睫,大發悲聲:“王爺,你又鬧的什麽脾氣!當初是你硬要我來服侍吃茶,這會子又挑三揀四起來,我有不是府上的婢女,既覺得我服侍的不好,又何苦來煩惱我!”


    話音落下,秦宜寧已走到門前,一把推開了屋門,掩麵衝了出去。


    徐渭之和謝嶽都快被秦宜寧說來就來的眼淚驚住了。


    逄梟也有些驚訝,不過他立即進入了狀態,也跟著出了門,追到了廊下怒斥道:“大膽!王府重地,豈容你一個降臣之女胡亂走動!還不來人給我拿下!”


    虎子哪裏知道屋裏發生了什麽事?看著秦宜寧跌坐在院子裏,哭的梨花帶雨,又看看麵色緊繃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的逄梟,他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爺怎麽發這樣大的脾氣?難道真的是不喜歡秦姑娘了?


    “還愣著?”逄梟愣愣的瞪向虎子。


    虎子頭皮一麻,急忙叫來了粗壯的婆子,將秦宜寧架了起來。


    冰糖和寄雲這時又驚又怒,心疼的為秦宜寧抱不平,可逄梟宛如成了鐵心石頭腸子,硬是對秦宜寧再無半點憐惜,沉聲吩咐道:


    “王府中不養吃白飯的,既然本王已經玩膩了,那留著也無用了!你們都滾吧!”


    秦宜寧淚眼朦朧的抬眸望著高高在上的逄梟,哽咽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冰糖氣的漲紅了臉,掙脫了抓著自己的婆子,衝向逄梟:“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算什麽東西,不就是個帽子都戴不穩的破王爺嗎!你有什麽好得意的,欺負我們家姑娘沒人撐腰不成?你不是人!”


    她著實想不到,她親眼看著山盟海誓的兩個人,現在會變成這樣。


    虎子急忙上前,一把攔住了冰糖,沉聲訓斥:“住口,王爺豈是你能詆毀!”


    冰糖掙脫不開,當即啐在虎子臉上:“滾開!你們一個兩個都是一條藤兒,欺負我們姑娘,不得好死,呸!”


    虎子第一次看到冰糖這般憤怒,被啐的傻了眼。


    秦宜寧見冰糖如此護著自己,心裏又感動又愧疚,急忙去拉著她的手捏了捏。


    冰糖被她捏的一愣,疑惑的看向她。


    秦宜寧望著逄梟,“既如此,我們離開便是。不過我要帶我的婢女走。”


    “你的人本王一個都不稀罕留,這幾天伺候你的你也帶走。”逄梟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強迫自己不去挽留。


    秦宜寧似已心灰意冷,拉著冰糖和寄雲轉身離開。


    當他們走出王府大門時,纖雲、秋露和連小粥,也都背著包袱被丟了出來。


    朱紅色的王府大門,就在幾人的麵前緩緩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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