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心裏的顧慮。可是你病了,卻要因著我的緣故不能好生休養,甚至你生病都是因為跟著我出來吃苦。我心裏很不舒服。”


    逄梟握著秦宜寧的手,眼中隻看得到她因低燒而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頰,額頭上冒出的虛汗,以及泛白的唇。


    秦宜寧微笑著搖頭,拉著他粗糙的大手晃了晃,“做什麽要這樣想呢?你我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體的,不論會做什麽,我都會陪著你的。”


    “宜姐兒……”


    “難道你不喜歡我陪著你?”


    “喜歡,當然喜歡。”逄梟的聲音低沉溫柔,透著對她濃濃的愛意。


    秦宜寧粲然一笑,道:“那不就行了。我也喜歡陪著你。這不就足夠了?何況人吃五穀雜糧,哪裏有不生病的?要是我沒有跟著你出來,那我在家裏生病不告訴你,你不是也什麽都不知道麽?不知道,也不能代表沒有病過嘛。”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逄梟的心裏就是有一種沒能好生保護自己所愛之人的負罪感。


    心中雖然這樣想,但他依舊笑著道:“你怎麽說都對。”


    秦宜寧送了他一個白眼。


    “什麽叫我怎麽說都對?我說的本來就對啊,你這說法,倒像是我耍賴呢。”


    逄梟愛極了她這嬌俏的模樣,尤其在病中的她,虛弱之中又透出幾分調皮,這樣與他說話時聲音又嬌又軟,還帶著一絲沙啞,倒像是撒嬌一樣。


    逄梟簡直要將秦宜寧喜歡到骨髓裏去,他俯身將她緊緊抱在懷裏,臉頰磨蹭她的,溫暖柔滑的觸感讓他舍不得放開分毫。


    “宜姐兒,我好喜歡你。你身上又香又軟,我就想每天這樣和你待在一起,什麽都不做也行。”


    秦宜寧聽的失笑,“所以你現在明白,為何曆史上會有哪些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存在了吧?”


    逄梟埋首於她頸間,笑著點頭,呼吸的熱氣都噴灑在她的身上。


    秦宜寧禁不住笑,不由自主在逄梟的額頭落下一個珍惜的親吻。


    逄梟感覺敏銳,當即就發現了她的吻,他也忍不住在她的頸間落下個輕輕的吻。


    逄梟原本還想讓秦宜寧多做休息,可秦宜寧堅持不能再繼續耽擱賑災的時間,逄梟也知道事情的嚴重,畢竟身邊還有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若是不能立即遵旨,傳到李啟天的耳中,怕還要給他們夫妻安上一個延誤賑災的罪名。那麽原本耽擱的賑災,不怪他也成了怪他了。


    準備工作很快就緒,隊伍次日清晨便啟程了。


    秦宜寧夜裏燒的厲害,還是清晨時才退了燒,是以上了馬車她便昏睡過去。


    逄梟沒有心情在外頭與龍驤軍們騎馬前行,隻是擔憂的皺著眉,在馬車裏靠著車廂坐著,將秦宜寧半個身體都摟在懷裏,似乎這樣能替她減少一些馬車的搖晃和顛簸。


    冰糖和寄雲都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


    見逄梟如此心焦,冰糖忍不住低聲道:“王爺,王妃身子沒有大礙的,隻是蚊子身上有些毒素,才引起了傷口的感染發炎,過兩天王妃就會好了。”


    逄梟知道冰糖的善意,微微挑起唇角點了下頭。


    其實他們都誤解了。


    他會因為秦宜寧生病而難過、擔憂、心疼,與秦宜寧生了多大的病沒有關係。就算秦宜寧隻是為他縫補衣裳時被針紮一下,他依舊會有這樣的情緒,因為那是因他而起。


    他迎秦宜寧過門,本想讓她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可到最後害她受苦的還是他。


    這是一種比自責更甚,無能為力的挫敗。


    冰糖和寄雲並不知逄梟怎麽想的,但看逄梟愁眉不展的模樣,便也不多言語。他們是真心追隨在秦宜寧身邊的,所以看到這樣關切秦宜寧的逄梟,他們由衷的為自家主子感到高興。


    車隊一路向前,越是靠近大燕舊都,四周的一切就越是荒涼。


    龍驤軍的漢子和逄梟身邊的精虎衛倒是不覺得,可秦宜寧身邊跟隨的驚蟄四人,還有寄雲和冰糖,都是跟隨秦宜寧一起居住在舊都,經曆過那一場大災荒的。


    如今雖然是地龍翻身,可處越是靠近舊都,路況就越差,漸漸的山體滑坡多起來,底麵上動輒就忽然出現一道斷層或溝壑,讓馬車停滯難以向前。


    原本的河流現在露出幹涸的河床,在河床上裂開了一道口子,那是將河水源源不斷吸入的罪魁。


    原本茂盛的樹林,這會子也都變的東倒西歪旁逸斜出起來。


    秦宜寧第二天身子終於好些,也不在發燒,隻是身上沒什麽力氣。


    所以她一直是坐在馬車上,撩起車簾看著這一切的。


    在外騎馬向前的一行人,對地龍翻身造成的慘狀,如今真正有了直觀的認知。


    車隊又繞過一塊足有半個屋子那麽大的巨石,便到了進入都城山路的一個轉角。


    從哪裏,可以俯瞰整個舊都的建築和房屋。


    隻見若大的一個城中,房屋倒塌,殿宇傾頹,這麽看著就像打翻了的八寶粥,被攪合的一團亂。


    他們一行人不必靠近,都能夠體會到其中百姓們的淒慘現狀。


    這不是饑荒,隻是朝廷沒有銀子賣糧,而城裏的人就算有錢,因為道路的阻塞運不到糧,連買糧的地方都沒有。


    更何況眾人還要每天合起火來去挖掘掩埋在廢墟之下的人。


    在都城的西北角和東南角兩處,遠遠看去一直在冒著白煙。


    冰糖有些好奇,“那兩處是做什麽的?咱們走的時候那邊也沒有什麽作坊啊。”


    秦宜寧聞言搖搖頭,聲音艱澀的道:“那或許,是焚屍坑。”


    冰糖聞言,滿肚子的疑惑都被這令人駭然的答案堵了回去。


    那些從廢墟之中挖除的屍體殘骸,除了焚化以減少瘟疫傳染的發生,根本就想不出其他的解決辦法。


    越是接近都城,路就越是不好走。


    秦宜寧索性下了馬車步行,可逄梟哪裏舍得她這般辛苦,索性就是將她背在背上。


    很快,一眾人就來到了城門前。


    看著地龍翻身後,原本堅固的城牆表麵竟然被震的窸窸窣窣的掉了牆皮,裂開了數道裂紋。


    透過城門洞往裏頭看,正能看到一片斷壁殘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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