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都不是傻子,這時候若還看不出聖上的心思也就白在朝中做官了。


    見聖上這麽說,許多人都開始隨聲附和起來。


    那幾個跟隨者古禦史彈劾逄梟的禦史言官,一時間都是麵如死灰,隻覺得今天他們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果然,李啟天沉聲道:“爾等身為臣子,不但不能為朕分憂解難,朕不怪罪你們無能也就罷了,你們居然還敢在朕的麵前構陷忠臣!朕今日要是相信了你們的讒言,豈不是要變成一個陷害棟梁之臣的昏君?你們這是要置朕於何地!這些人,都該嚴懲!”


    李啟天滿腔的怒意都在此時盡數釋放 ,印象中的李啟天還從未有過這般暴跳如雷的時候。帝王威嚴,哪裏是尋常人能夠承受得住的。人人都生怕還會波及到自己,就連那些與此事上一直保持中立態度的官員,都被聖上的暴怒所震懾。就更不要說癱軟在地上抖若篩糠的古禦史等人了。


    見李啟天有意將罪過推給別人去頂,將自己摘出來,逄梟立即行禮道,“聖上息怒。言官禦史的指責就是如此。他們發現了問題,便要彈劾,那也是他們謹守本分。今天他們彈劾於臣,必定是有什麽人背後給他們造成了這樣的誤會,他們盡職盡責做事,雖然是被人愚弄了,到底也沒有什麽錯處。還請聖上息怒。”


    百官們有很多人都很驚訝。原以為以逄梟跋扈的性子,能逮住機會報仇就必定不會放過的。誰知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煞胚王爺居然也有心軟的時候,竟然給剛才彈劾過自己的人說起情來了。


    可是明白人心裏卻也清楚,逄梟這哪裏是仁慈大方,分明是讓那些禦史言官感受到李啟天對待他們態度的差別。


    今日之事,若不是聖上授意,禦史言官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彈劾逄梟。


    他們聽了聖上的吩咐做事,最後卻要被聖上吩咐拉去嚴懲,為他們求情的卻是被他們彈劾的人。


    如此反差,外人看的分明,想必當事人更加清楚。


    李啟天心裏也是同樣的感覺,暗恨逄梟裝模作樣隻會充好人,卻也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他的部署沒有一個奏效,現在生怕逄梟當場爆發,會形成不可控製的局麵,所以不管是否能忍,他也隻能忍耐。


    李啟天沉吟著歎息道:“罷了,就依忠順親王的,但是你們都記著,往後再不可無故挑撥朕與其餘臣子之間的關係。我們大周建朝剛滿四年,需要的是諸位同心協力一同為百姓謀福利,可不是為了內部爭鬥來的。要吸取當初北冀國的教訓。


    “當初若不是北冀國的朝臣們不同心,下麵又貪汙奢靡之風嚴重,最後也不會導致民怨沸騰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們也要吸取北冀國當年的教訓才是。”


    眾臣們聞言,都齊齊行禮,“聖上英明!”


    李啟天見情況穩定了下來,終於能夠長須一口氣。


    幸好沒將逄梟惹怒到不可控製的地步,一旦他發起狂性,恐怕後果會更難以控製。


    然而一想到被軟禁在虎賁軍軍營中的季澤宇,李啟天心裏就又是一陣氣悶和懷疑。


    季澤宇不是個無能之人,否則也不可能威震北方,讓韃靼人一聽見季澤宇的名號就渾身打顫。


    前些日他還特意讓厲觀文去試探過,季澤宇那時候都將虎賁軍的情況掌握的很好。怎麽到關鍵時刻反而就不行了?


    現在誰要是跟李啟天說季澤宇的情況不是故意的,他都不會相信。


    李啟天心思電轉之間,已經打定主意要嚴懲季澤宇。壞了他的事,讓他丟了這麽大的人,他哪裏能夠放過!


    李啟天想起方才還問了秦宜寧話,這時恰好是岔開話題的最佳時機,便又道:“忠順親王妃,你繼續回答朕剛才的問話。”


    秦宜寧將全部過程看在眼裏,不過是來了幾個人去李啟天跟前回話,就讓李啟天徹底改變了態度,她就明白一定是逄梟背後做了什麽準備。


    現在見李啟天已經轉移話題,她就知道,這次的危機已經解除了!


    秦宜寧心裏歡喜,又感慨逄梟的厲害。可是麵上卻一就是那副平靜的模樣,行禮道:“聖上,當日阿娜日可汗其實並非為我所殺害。真正殺害了阿娜日可汗的,其實是現在的烏特金汗。”


    秦宜寧就將穆靜湖的存在隱去,也不提陸衡,隻將當日的情況大致說了。


    “……後來我隻是將阿娜日可汗打暈了,沒想到烏特金汗帶著親信去後,會將他的發妻殺害了。最後還利用阿娜日可汗的死來激發了民眾的同情。


    “我在韃靼四處躲避時,韃靼的百姓對烏特金汗發誓要為阿娜日報仇的癡情都十分歌頌。隻要說給阿娜日可汗報仇,就連十歲的孩子都想上戰場拚殺。


    “他們的民風熱血彪悍,與我們大周是不同的。烏特金汗十分巧妙的控製了他們的情緒和想法。”


    秦宜寧的聲音娓娓道來,將事情說了明白。朝中文武都陷入了沉思。


    “看來倒是朕低估了烏特金汗的無恥。”李啟天咬牙切齒道:“這個烏特金汗當初幫助阿娜日登上攝政女王的位置,又一點點扶持她當可汗,恐怕為的就是從她這個王室正統手中名正言順的得到可汗之位,還能讓人認可。其心機深沉無恥,簡直是令人發指。”


    眾臣子聞言,紛紛附和,譴責烏特金汗的無恥。


    過了片刻,便有人站出來說:“如此看來,忠順親王妃在賑災回程的途中被擄去韃靼,著實是冤枉的很,就算韃靼現在要開戰,也並不是因為忠順親王妃而起的。這件事王妃實在是無辜。”


    “正是。王妃身為女子,在韃靼卻能夠保持風骨,沒有做出任何傷害大周的事來,還能堅守貞潔等到了我們的救援。其心性意誌,都值得大周的女子學習。”


    有人這麽一說,眾人見李啟天並無反駁之意,便也都隨聲附議。


    秦宜寧低垂眉目,並不作聲。


    逄梟和秦槐遠、秦修遠也不做聲。一副全憑聖上吩咐的模樣。


    李啟天麵帶微笑,頻頻點頭,可是心裏暗恨的他幾乎要吐出一口老血。


    這些人什麽意思?怎麽,他的計劃沒有成功,沒有拿下逄梟也就罷了,怎麽還要讓他再封賞他老婆?


    一個婦道人家,被人綁架去了韃靼,誰知道他還貞潔不貞潔,這些人張口就誇獎貞潔,他現在偏偏沒有辦法在這個節骨眼上反駁。


    這些人絕對是逄梟吩咐的!


    李啟天就差咬碎了滿口的牙。可是這個虧,他也隻能吃下去。


    “眾卿家說的沒錯。忠順親王妃的確是女中豪傑。”李啟天笑著道:“秦氏聽封。”


    “臣婦在。”秦宜寧翩翩跪拜。


    “忠順親王妃秦氏,敏慧淑良,德著溫純,堪稱女子之典範,今日特賜封為超一品誥命,賜黃金百兩,綢緞珍寶若幹。”


    秦宜寧忙行大禮:“臣婦多謝聖上洪恩。”


    李啟天大笑著道:“罷了,快起來吧,你如今身子重,仔細跪著磕碰著了朕那傻弟弟又跟朕鬧。”


    這話說的,倒像是逄梟沒事就喜歡以義弟的身份找茬似的。


    逄梟笑著拉秦宜寧起來,對著李啟天恭敬的行禮道:“多謝聖上,臣如今也是大人了,可不會如從前一樣總去您家裏鬧了。”


    不輕不重的還擊回去,說明李啟天說的是小時候的事。


    而這對答又引起不少人的沉思。


    今天這場麵大家可都看明白了。分明是李啟天擺開了陣仗要拿下逄梟, 其原因業務外呼功高震主之類。可是逄梟的軍功是實打實的,他們還是結拜弟兄,又是年少時候的情誼。身為帝王竟然毫無容忍之量,居然如此急切的鏟除功臣,著實是叫人心寒。


    這一方麵有人想得到,自然也有人想不到,竟然還應景的跟著笑了笑,覺得這是在附和聖上與忠順親王的年少情誼。


    李啟天心裏一陣膩味,見今天討不到好處,越發索然無味起來,很快就宣布了散朝。


    廢了這麽久的力氣,不但沒能拿下逄梟,還被逄梟的媳婦弄去個超一品誥命,還有黃金百兩,珍寶若幹。這簡直比挖了李啟天的心還讓他心疼,偏偏他還不能表現出來,隻能忍耐。


    城中預備的京畿衛和五城兵馬司,也算是白白的調動了一次,沒有得到後續的吩咐,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秦槐遠和秦修遠離開宮中,不敢議論今天的事,也不敢做多餘表情,就急忙回了秦府。


    秦宜寧則是與逄梟一同出宮上了馬車。


    待到一路離開午門,距離皇宮越來越遠,耳畔也開始有了百姓說話的聲音,逄梟和秦宜寧才對視了一眼,默契的笑了起來。


    “王爺料事如神,到底是做了什麽?還不與妾身好生說一說?”


    見秦宜寧麵色紅潤,絲毫沒有被今天的陣仗影響,還是如往常一般鎮定,竟還與他開起了玩笑,逄梟喜歡的很,拉過她的手親了一口,解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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