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穀想了想,“也好。宜姐兒的二叔是當過大官的,她三叔行商的本事也厲害,謝先生和徐先生更不用說,用大福的話說,他們二人都是極善謀斷之人,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稍後咱們就往跨院去一趟。”


    “好。”馬氏點頭。


    姚氏見父母的主意定下,有些不滿。


    “爹,這裏是王府,是大福的家,咱們都是大福的血親,他們是什麽?咱們做決定,他們愛聽就聽,不停就拉倒,咱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為什麽還要與他們商量?”


    馬氏嗤了一聲,“所以我就說你眼皮子淺,就隻能看到自己腳下三步遠,第四步你都看不到。”


    姚氏最不喜歡的就是馬氏那張刀子嘴,每次他用這種貶低的話來說她,都會讓她心裏煩躁的恨不能轉身就走。


    姚成穀這時抽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個煙圈,才道:“這種時候,必須要同心協力。這也是互相利用。更何況如果不商量著來,萬一他們家的人做錯了事呢?你別忘了,聖上雖然出了事,可是宮裏還有皇後,還有太後,他們也是能處置人的。到時候一丁點的錯誤讓天家不滿,人隻會說忠順親王府的人怎樣了,可不會單獨說秦家、姚家如何。”


    姚成穀的話雖然說的現實,讓馬氏心裏不喜,卻成功的說服了姚氏。


    “說的也對。”姚氏點頭道:“我看秦家那個老太君也不是什麽好貨,沒的他們見機不對就撂下咱們自己跑了,讓咱們獨個兒去頂缸也未可知。 ”


    “好了。”馬氏再聽不下去姚氏的行事,懷疑自己在聽幾句就要忍不住打人了。站起身道,“我這就先命人去告訴徐先生和謝先生,以做安排。”


    “娘,我與您同去?”


    “不用了。”


    馬氏下炕穿鞋,沉著臉出門了。


    父女倆都看著姚氏的背影,待到門被關上,姚成穀才點了點姚氏,“你往後說話注意一些,別專門挑你


    娘不愛聽的說。氣壞了她,咱們一家子不都散了嗎?”


    姚氏知道自己不討母親的喜歡,現在在父母麵前都竭力收斂。父親這麽說也是為了她,她便乖乖的點頭了。可心裏到底不平。


    他們以前一家人多好?


    她的母親和兒子開始與她生分,不都是因為秦氏嗎?


    為什麽祟山坍塌有可能出事的是大福?怎麽不將秦氏給埋裏呢!


    %


    山上挖掘已經初見成效,地宮入口處全部打開,已經可以看到第一間墓室,從裏麵又解救出好幾位大臣,有些大臣受了砸傷和燒傷,也有些大臣已經身亡。


    活著出來的人,被安排送醫。


    被砸或燒的麵目全非的屍首則被抬到一旁,從官服和腰間懸掛的牙牌能斷定是什麽身份,也好通知家裏人來認屍收殮。


    秦宜寧早上吃過一碗稀粥,又用了一顆安胎藥丸,就遠遠地坐在樹下麵無表情的看著挖掘的現場。


    那些人身上穿的都不是逄梟出門時穿的深紫色蟒袍。他們的身量與逄梟也不同。


    不是逄梟。


    可是秦宜寧一點都無法放鬆下來。


    第一間墓室尚且如此。


    據季澤宇和陸衡說,逄梟與李啟天是在爆炸之後往裏頭去了,裏麵的情況又是如何?


    見她麵色凝重的枯坐在一旁,秦槐遠擔心她鬱悶壞了身體,便勸說道:“宜姐兒,你聽為父的一句勸,此處混亂醃臢,又有許多人枉死,著實是不吉利的很,為免衝了你腹中孩兒,還是躲避為上。為父讓人送你歸家去可好?”


    秦宜寧愣神了許久,才意識到父親這是與自己說話,恍惚抬頭對上秦槐遠滿含關切布滿血絲的雙眼,搖頭道:“父親不必擔心,女兒好歹也算是見過大場麵的,這些並不會讓我懼怕,昨晚我休息的也很好,冰糖在身邊一直看著呢,女兒無事的,倒是父親忙了一夜未曾休息,您也聽女兒一句,去馬車裏睡一會兒也是好的。”


    秦槐遠畢竟不是季澤宇那樣二十多歲的年紀了,就算正值不惑之年,到底是文官,體力上不能與年輕的武將相比,在這裏又是指揮又是挖掘的熬了一夜,什麽人都受不了。


    秦槐遠歎了口氣,身上的外袍早就髒亂,他也不慎在意的挨著秦宜寧抓來一個小交杌坐下了。


    “為父知道你心急,可是你也要以自身為重,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一人的性命不算,肚子裏還有兩個呢。”


    “是。父親,我知道的。若是王爺有什麽不測,我腹中的孩子就是逄家血脈的延續,我心裏都知道,也不會一時衝動就顧此失彼。我會量力而為,覺得不適就回去了,而且今天說不定就能找到人了。”


    秦槐遠仔細打量秦宜寧的神色,見她目光清明,並無分毫的慌亂怯懦,而是冷靜的驚人,便知她自己心中有計較。


    秦槐遠又詢問的看向冰糖。


    冰糖接收到秦槐遠的視線,會意的道:“老太爺放心,王妃這段日子調養得當,底子已經補足了不少,胎像也穩固,現在並無礙的,若是情況不對,不用王妃說,奴婢就要讓精虎衛的兄弟將王妃綁架回王府臥床了。”


    冰糖故意用輕快的語氣說話,果然引的秦槐遠和秦宜寧都微笑起來。此間一掃方才的沉悶焦灼,氣氛也變的輕快起來。


    秦宜寧便留在原地,安靜的等待著好消息。


    而這時,太後終於有所動作,再度調來京衛所足一千人,重新整頓皇陵周圍,嚴密封鎖起來。並命慈安宮內監總管李蔚良再度前來,帶著太後的諭旨,負責配合五軍營京衛指揮汪宿一同監察山上的營救狀況。


    李蔚良先前是被季澤宇命人直接送回宮的,著實是下了很大的麵子,如今又被再次奉諭旨前來,自然趾高氣昂,想著一定要在眾人麵前扳回麵子。


    是以李蔚良帶著一眾中官,後頭跟著太後親自安排而來的京畿衛,沿途上山,見到在山上苦等家人的官宦、勳貴家眷,都一並的以太後有諭為由打發下山,找到屍首的也都勒令抬下山去等人辨認,將場麵肅清的很是幹淨。


    這雖然是好事,但是秦宜寧坐在這裏,就被李蔚良盯上了。


    上一次他被季澤宇當麵下了麵子,為的就是秦宜寧,這一次李蔚良又怎會放過報仇的機會?


    是以李蔚良帶著眾人上山來,就直奔秦宜寧的方向,冷淡的道:“咱家奉太後諭旨而來,肅清山中閑雜人等。王妃雖然身份貴重,但坐在這裏未免也太礙事了一些,您擔憂王爺的心情咱家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在這裏挨著營救,萬一耽擱了營救聖上的時間,想必王妃也是耽擱不起的。”


    秦宜寧四平八穩的坐在原位,挑眉道:“李公公的話太過言重,這麽一定大帽子就往我的頭上扣,是什麽居心?


    “我坐在這裏,若就能耽擱了京畿衛的將士們營救聖上,那京畿衛安排來的統共兩三千人,難道還都不敵我一個身懷六甲的女流之輩?你這樣說,不僅是胡亂給本王妃安罪名,更將京畿衛的能力看在何處?”


    李蔚良被堵的麵紅耳赤,憤然斥道:“忠順親王妃未免也太托大了!哦,咱家明白了,怪道王妃不將太後的諭旨看在眼裏,素來聽聞忠順親王威名在外,是棟梁之才,卻為了王妃一介女流還曾抗聖旨三十三道。難道王妃覺得,為了你王爺都敢抗聖旨,所以你也不將太後娘娘的口諭放在眼裏?”


    這裏的爭吵已經吸引了周圍之人的主意,立即便有人趕著去告訴秦槐遠。


    秦宜寧則是絲毫不懼的站起身來,冰糖和寄雲立即一左一右的扶著秦宜寧的左右手。


    正在挖掘搬運的京畿衛們都不由得停下手中動作看向秦宜寧與李蔚良。


    秦宜寧向前兩步,站在李蔚良的麵前。


    “本王妃素來讀書,便觀史書中記錄了不少雖未宦官卻能忠心耿耿為國為民的,我便覺得縱然是中官,也照舊有忠貞之士。


    “然而這些忠貞宦臣的美名,到底是被極個別人給影響了!世人提起宦臣為何褒貶不一,依本王妃之見,就全都壞在那些挑撥是非搬弄口舌全為一己私利的奸宦之上!


    “聖上與忠順親王是八拜之交,本是君臣和睦,當日有宵小之輩朝堂上參奏忠順親王,聖上都已查明,並且向下言明忠順親王無罪,太後更是將忠順親王看做半子一般,怎麽到了李公公的口中,就完全是非顛倒了?


    “我倒是要問一問,李公公的話,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從哪裏聽來的?若是聽來的,是聽誰說的?


    “難道太後信任勳貴忠臣都是浮於表麵,背後卻要議論忠臣嗎?”


    “你!你!”李蔚良的手指顫抖起來。


    他給秦氏扣的帽子就夠大了。沒想到秦氏更狠,竟然從他的幾句話就將太後給攀扯進來。他隻是想給自己找個體麵,怎麽就扯上太後背後議論重臣了?


    要知道,聖上對於後宮不能幹政的是十分堅定的。若是傳出太後議論臣子的事,豈不是證明太後有後宮幹政的嫌疑?


    這話從他這裏傳出來,豈不是要他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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