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聽到這消息時,正扶著腰蹙眉坐在軟椅上發呆。


    “是麽,她也真做得出這麽蠢的事來?”


    “回娘娘,這事兒是許多人親眼看到的。就在在出宮的長街上,長公主從您這裏出去,就直接去堵忠順親王妃了。”常年服侍皇後的宮人最是清楚皇後的想法,觀察者皇後的麵色,討巧的道:


    “要說這長公主也真是,怎麽就能與外命婦在長街上吵起來呢,據說長公主還要對忠順親王妃動粗。王妃也有八個月的肚子了,說是見了太後之後身體不適才沒來見娘娘,長公主居然還敢去動王妃,也真的是……”


    宮人搖了搖頭,作為宮人的確不好多議論,但皇後娘娘多年來不知道受了多少長公主的氣,這會子看長公主丟了臉,他們這些忠心耿耿的下屬也覺得解恨。


    皇後聽著,原本有些呆滯的臉色轉為嘲諷,人都生動了起來。


    “也該有個人能夠治一治她了。朝廷現在亂成了這個樣子,也輪不到後宮女流鬧幺蛾子出來。那秦氏懷著身孕,莫說是她,就是太後與本宮都不敢的讓她有什麽閃失,她竟然敢去招惹秦氏,也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極了。”


    皇後心裏是不滿忿恨的。


    她這個小姑子一直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嬌蠻任性也就罷了,也可以理解為女孩子家的天真爛漫。可是成了婚還養麵首,如此有損婦德,丟皇家顏麵的事情她都做得出來,太後還連管一管都不曾,還一味地給李賀蘭撐腰。


    這次聖上出了這麽大的事,太後上來就先爭搶權力,先是弄出個攝政王,又將虎賁軍主帥的職位從自己的女婿手裏硬搶出來給了自己娘家弟弟。


    皇後勢單力薄,母族又不強大。也隻能眼看著太後竄上竄下毫無辦法。


    她如今身孕也有五個月了,為了聖上擔憂著急,可她一個深宮婦人,又沒有權利在手,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辦法,就隻能一天天的坐在宮牆內數日子。


    現在竟然多了個李賀蘭能給太後添點堵,皇後覺得自己的身心都舒暢了不少。


    長出了一口濁氣,皇後從軟榻站起身來。扶著腰緩步走向菱花窗邊,伸手將窗扇推開個縫隙。


    深秋的冷風迎麵撲來,一絲絲冷意鑽入領口,引起脖頸上的雞皮戰粟,然而深呼吸一口氣,卻覺得滿身心的暢快。


    “娘娘,仔細吹了冷風頭疼。”


    宮人拿了雲肩來披在皇後肩頭。


    皇後卻搖搖,望著天邊逐漸隱沒於山巒之後的夕陽,眼眶竟有些濕潤了。


    聖上,您到底是否還安好?


    若您還在宮中,又怎能讓這些宵小之輩上躥下跳的擾亂宮闈?


    這些人一個個的隻顧著自己眼前的蠅頭小利,根本不顧國朝安危,北方有韃靼,南方有南燕,他們全然不管,包括太後在內,都像農村來的窮親戚一樣,急赤白臉的盯著眼前的利益。


    聖上若是還不回來,她真的不知自己能夠堅持到什麽時候。


    若真有人篡權。恐怕第一個要遭殃的,就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到時候太後恐怕會完全不理她,依舊隻管自己眼前的利益。


    皇後思及此處,不由落下淚來。


    這麽一想,她寧可不要當什麽皇後,還不如做個尋常人家的婦人日子來的安穩。


    秦宜寧這廂回到王府時,卻見一直在山上的虎子已經回來了。親自接了秦宜寧的馬車徑直進到了內宅,拆了思卿園的門檻將馬車趕進門。


    秦宜寧下了車問:“山上的情況如何了?”


    虎子道:“王妃放心,山上還在繼續挖掘呢,王爺已經做過安排,該撤出手的人都已經撤出來了。”


    秦宜寧笑著點點頭,道:“那就好,王爺現在何處?”


    “王爺去送聖上和定北候了。”


    虎子話音剛落,右側的牆頭上就傳來了輕微的響動,隨即是宛若狸貓落地一般輕巧的腳步聲,一身墨藍色尋常家居常服的逄梟快步走了過來。


    “回來了?身子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我很好,就是寄雲跟著我受了委屈,被安陽長公主打了一耳光。”


    秦宜寧拉著寄雲的手道:“出宮的時候遇上安陽長公主,也不知她是發的什麽瘋指著我破口大罵的 ,後來還要上來推搡我,寄雲阻攔著,又不敢直接對長公主動手,反倒被長公主抽了一耳光。”


    逄梟看了看寄雲的左臉,上麵已經紅了一片,不由輕歎一聲:“好丫頭,多虧你了。這次是委屈你了。”


    寄雲是逄梟一手培養出來的,對逄梟自來就有敬畏,跟了秦宜寧身邊之後雖然一同吃了不少苦,但秦宜寧代她極好,她也是真心將秦宜寧當做可以托付生命的主子,不過是為秦宜寧挨了一巴掌,她一點都不覺得什麽。


    可秦宜寧將此事放在心上,逄梟還溫和的安慰她,著實是讓人暖到了心裏去。


    寄雲連連搖頭,“這是奴婢的本分。”


    秦宜寧便道:“先讓冰糖幫你去擦藥吧。”


    兩婢女知道秦宜寧與逄梟有話說,便應是退了下去。


    秦宜寧與逄梟回了屋,在臨窗暖榻上坐下後,秦宜寧才靠在背後的引枕上,道:“我去慈安宮發現了一些情況,我覺得太後似乎被人軟禁了。”


    逄梟挑眉,點頭道:“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栗郡王既然有心皇位,隻要不是太笨,都應該回去監視起太後和皇後的。”


    秦宜寧道:“聖上現在何處?”


    “虧得青天盟的那些奇人,帶著咱們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挖通了地道,聖上以及咱們府裏的人正在陸續的向外轉移。”


    “那就好。”秦宜寧鬆了一口氣,歎息道:“你不知道,我曾經經曆過一場滿府的浩劫,因此失去了親人和朋友,那種場麵,隻一次就能成為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了。真的不想再經曆一次。”


    逄梟湊到近前,摟著秦宜寧,在她的臉頰上啄了一口,柔嫩微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與她貼著臉蹭了蹭。


    “你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家裏出那種事的。”


    逄梟被困了二十天,瘦了不是一星半點,若不是他身體底子好,又練過武,還有冰糖的對症下藥,恐怕這時早已躺下了。隻是他們貼著臉時,秦宜寧還是能感覺得到他瘦的凹陷下去的臉頰。


    秦宜寧心疼的道:“我都會陪著你的。”


    滿室靜謐。


    夕陽溫暖的金色光芒透過紗窗斜照進來,將室內的一應家私擺設都蒙上了一層金色的紗簾。


    如此靜謐溫和,懷中又有他此生最想保護和珍惜的女子,真想讓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


    然而明知道暴風雨即將來臨,又怎能讓人安心的享受這片安寧?


    “既然果真如咱們猜測的,栗郡王的人已經控製了太後,那他們行動的最佳時間便是今晚了。”


    看了看這個住了不久的房間,秦宜寧歎了一口氣。


    逄梟落吻在她的額頭,“怎麽了?舍不得?”


    “是有那麽一點。”秦宜寧閉著眼,有些疲憊的道,“好不容易有了個家,又要化作焦土了。我可能是命不好吧。一直都在顛沛流離,以前在大燕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傻瓜。”逄梟心疼的不行,摟著她輕輕搖晃:“隻要咱們人都好好的,往後會有一個安安穩穩的家,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這個王府原本也不算我的家,是聖上為了好名聲才賞賜了給我的,咱們的細軟都已收拾帶走了。家裏剩下的就是聖上賞賜下來的那些家私,也沒有什麽可心疼的。”


    秦宜寧笑了笑:“栗郡王要毀屍滅跡,最方便的就是殺光燒光,這麽好的宅子要被隻,這麽糟蹋,我的確是心疼。”


    “以後咱們會有更安穩的家的,相信我,嗯?”


    逄梟的聲音溫柔低沉,讓秦宜寧聽了隻覺得心安無比。


    她可能也真的是因有孕才會如此情緒化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隻要人還在,錢財什麽的都是身外之物,何況他們實現做好了準備,金銀細軟已經火速轉移了。


    “已經聯係上鍾大掌櫃了嗎?”秦宜寧轉而問。


    逄梟點頭道:“鍾大掌櫃是個靠得住的,我一吩咐,他問都不問,就列出了一張單子,上麵有三處宅院是近期幫您購置的。一處田莊在城外,咱們出城不方便,暫且不選擇它,另一處宅子在秋蘋坊,這一處宅子哪裏都好,就是有些小,擠著住兩家人不大方便。所以我選了什刹海旁邊的宅子,哪裏寬敞一些。阿嵐這會子已經吩咐他的人悄然幫忙咱們轉移了。”


    “那就好。隻是如今城中戒嚴,栗郡王的人檢查的特別嚴格,會不會被他們發現了?”


    “放心吧,栗郡王現在應該已經慌了,他想要行動,必定是在今夜之前拿下聖上,其餘的八成是燈下黑,咱們鑽空子過去,不打緊的。”


    秦宜寧便放下心來,笑著長歎一聲:“還是你在家裏好,我什麽事都有主心骨。什麽都不用害怕。”


    “那是當然的。”逄梟略有些小驕傲的摟著她的肩膀搖了搖:“你隻要放心依靠我就行了,其餘的我都會幫你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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