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穀和馬氏的麵色都凝重起來。


    若非秦宜寧提起,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些。他們早就習慣了逄梟這些年出門征戰,而自己留守在京城,甚至被請進宮裏去“小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馬氏有些猶豫的道:“宜丫頭,事情真的會這般嚴重嗎?大福還在南邊駐紮呢,難道他們就不會忌憚?”


    馬氏話中的“他們”指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姚成穀這會子也不抽煙了,皺著眉猶豫的道:“這麽著也不是一回事,這還有一大家子呢,難道能說扔就扔了?”


    將煙嘴在鞋底磕了幾下,未燃盡的煙絲伴著煙灰落在地上,火星明明滅滅,被姚成穀用鞋底一搓,徹底熄滅了。


    仿佛借由這個動作的時間思考了一番,姚成穀又語重心長的道:“你們年輕人,到底還是沉不住氣。你說的那些情況不假,可事情也不至真的就鬧到了這樣的程度。


    “大福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臣子,他是聖上的拜把子弟兄,一家子的榮耀光輝都拴在他一人腕子上,莫說如此,就是大周朝的安穩,又哪裏與大福撇得開幹係?你放心吧,那位不會真的將咱們如何的,就是稍有忌憚,難道他不愛惜羽毛了?”


    秦宜寧垂眸,耐心十足的聽著姚成穀的分析,看來他被保護的太好,又自視頗高,想的有些太樂觀了。


    “老太爺說的有一定的道理。”秦宜寧笑笑,將近期情況簡略都說了一遍,才續道:“現在的情況已與從前不同。王爺在南方的勢力壯大,南燕又換了新帝,且新帝與王爺的關係還較為親近。這足以讓人忌憚了,況且這一次我父親又出了事,我在宮中還被那般為難過,再留下來,恐怕日後會成為王爺的掣肘。”


    馬氏、姚成穀一時間都有些怔愣。他們想不到,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秦宜寧若是不說,馬氏都不敢想象秦宜寧在宮中竟還出了這樣的事,心疼的拉著秦宜寧的手,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麽一說,情況就真的很危急了。”姚成穀焦慮的一下下撚著手指,“要是依你說的這般,咱們離開京城難道不會被阻攔?能輕易走的了嗎。”


    “所以才要分批暗中悄然走開。”秦宜寧正色道,“若是老太爺點頭,我即刻便安排精虎衛暗中護送之事,好在咱們家裏人口少,目標也小,悄悄地混出城去倒也不難。”


    姚成穀猶豫著點點頭,不由得看了看裏屋的方向。


    秦宜寧也順著姚成穀的目光看過去,恰好看到投射在地上的一個人影。


    秦宜寧看得到,馬氏和姚成穀自然也看到了。


    馬氏尷尬的臉上騰的一下就紅了。


    秦宜寧善解人意的沒有多問,站起身來道:“外婆,這件事宜早不宜遲,拖延的久了恐會生變,若是您與老太爺答允了,我便安排起來。等咱們都轉移去了南方,到了王爺的地盤上,咱們的安全就可以保障了,也可以保證自己不會成為王爺的拖累。”


    馬氏點點頭,看向姚成穀:“我覺得宜丫頭說的在理。”


    姚成穀頷首道:“也好。你就安排吧身,反正咱們一家子人就這麽幾口,偷偷離開也不成問題。到了南方紮下了根,再掙一份家業也就是了。要緊的是活命。”


    姚成穀意外的知事理,這讓秦宜寧省去了不少唇舌。


    既然已經定下,秦宜寧便開始暗中籌劃起來。


    青天盟那邊也聯絡上了起靈護送的“閑幫”們,秦宜寧也怕冤枉了好人,暗中讓驚蟄跟隨這些人,發現他們果真私下裏勾結了不少山賊,確定就是之前幹了不少壞事的那一夥,才心安理得的利用起他們來。


    與此同時,秦家和王府,都開始陸續往外分派人了。


    秦家第一批離開的是二夫人和老太君幾個。


    秦宜寧不敢去送,怕讓人看出破綻,愣是忍著沒有送行,安排了小滿帶著人去護送。


    而王府次日時,姚成穀也喬裝改扮,先被兩名精虎衛護送著出了城,去了城外集合的地點。


    緊跟著過了兩日,便是姚氏和馬氏。


    就這樣,兩家人都在陸陸續續的離開,秦府的主子們很快就走的差不多了。


    距離送靈的日子越發近了。


    二老爺憂慮的看著秦宜寧,道:“宜姐兒,我還是不放心,要不還是我留下吧。”


    “二叔,咱們不是商議好了麽,我是被緊盯著的那個,說句不好聽的,您幾位走了,兩三天不露麵不會被人發現,可我若是半天不出現,立即就會被發現的。我是最不能走的。”


    秦宜寧又看向冰糖、寄雲、纖雲、秋露和連小粥,沉聲道:“你們不要倔強,這個時候,就更要聽我的安排,你們必須跟著二老爺一起走。”


    冰糖搖頭,“王妃,我跟著您,我會製藥,我能自保的。”


    “是啊王妃,我有功夫在身上,您讓我留下陪您吧。”寄雲焦急的臉色漲紅。


    其餘幾人也都是一樣的情況,紛紛要留下來陪著秦宜寧。


    秦宜寧這一次卻是義正辭嚴的道:“你們留下,到時候穆公子還要分心再護送著你們走開,這豈不是危險?若是穆公子帶著我一個,那想怎麽逃就怎麽逃,絕不會被人追上。”


    穆靜湖也點頭:“我沒法子一起帶這麽多人。”


    幾人都麵露難色。


    如果不走,他們到最後很可能會成為拖累。可是他們又真的不放心將秦宜寧自己留下。


    “王妃,府裏主子都走了,我們若是也走了。這府裏豈不是全都是您雇用來的那群人了?這可都是山賊啊。”秋露壓低了聲音,“那些人咋咋呼呼,將靈堂哭的棚頂都要掀翻了,可我聽著怎麽都覺得不對勁,王妃您單獨留下麵對他們,多危險啊!”


    秦宜寧無奈的笑道:“有穆公子在啊,穆公子的武功出神入化,帶著我逃命絕對不成問題。況且後天就是正日子,我也不必忍耐他們太久。你們若留下了,我還要分心去安排你們的事,這才是真正的麻煩呢。”


    又轉而看向角落裏一身素白的曹雨晴。


    這也是個倔強的,連拜托她幫忙護送老太君,這一次曹雨晴都不肯了。說什麽也要留下來。


    曹雨晴平靜的回視秦宜寧,抿著唇不發一言。


    幾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二老爺幾人其實不得不承認秦宜寧分析的都對。他們雖然擔心,但是他們不能保證,自己不會拖累秦宜寧。如果他們留下,真遇上什麽危險了,穆靜湖到底應該保護誰?還不如趁早就不要給秦宜寧添亂。


    如此一來,幾人也隻能聽從秦宜寧的安排,與二老爺一同離開了。


    至此時,除了曹雨晴,王府和秦家要轉移的人已經分批悄然離開了。秦宜寧將所有的精虎衛、銀麵暗探和府中的侍衛們都分批安排在了要離開的主子們身邊。親家人數眾多,秦宜寧也不建議這些人在城外匯合,而是以現在這般分成很多個隊伍,由人分開來護送去南方。


    秦宜寧無奈的看向曹雨晴,“曹姨,你還不走嗎?”


    曹雨晴搖搖頭,“你別說什麽耽擱了穆公子舊人,我有自保的能力,用不著人救。既然要送靈,我自然要跟著的。”


    秦宜寧已經勸了曹雨晴好幾次,能想到的說法和借口都說過了,可曹雨晴一直不為所動。


    正當秦宜寧焦頭爛額之際,卻見鍾大掌櫃滿頭大汗的趕了過來。


    ”王妃。”鍾大掌櫃神色激動,又怕讓人看見,廢了很大的力氣才保持了麵色的平靜,隻是一雙眼過於明亮興奮,出賣了他。


    “王妃,有消息了,有消息了。”鍾大掌櫃壓低聲音,又從袖子裏掏了一張字條給秦宜寧。


    秦宜寧的心裏咯噔一跳,一把搶過字條展開。


    字條上幾個熟悉的蒼勁字體映入眼簾——“安,身在夕月,勿念。”


    簡單的一句話,秦宜寧直看了許久。


    穆靜湖和曹雨晴都眼巴巴的看著秦宜寧,因為秦宜寧剛才的表情是在是太過豐富了,他們從兩側也看到了字條上的字,一時間被自己腦海中的猜測震驚住了,還沒有反應過來。


    秦宜寧回過神,一把將字條塞給曹雨晴。


    曹雨晴呆呆看著秦宜寧,淚珠掛在了濃密的羽睫上要落不落,“是,是他,他……”


    秦宜寧連連點頭,“別聲張。這是真的。”


    曹雨晴捂著嘴,將那字條緊緊的攥住,眼淚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落,“他沒事,他活著……”


    秦宜寧見狀,也禁不住掉下了眼淚。


    原來父親沒死。


    原來夕月的人真的趕到了!


    那麽李啟天所知道的,什麽糧草和布匹糧秣都不見了,便真的是父親所為了?


    忽然覺得李啟天的這一通氣也沒白生。


    秦宜寧思及此處,忽然破涕為笑,拉著曹雨晴道:“曹姨,這下好了,”


    曹雨晴激動的連連點頭,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就連一旁的穆靜湖和鍾大掌櫃也很動容。


    幾人平靜了好一會兒,秦宜寧才啞聲對曹雨晴道:“曹姨,現在你可以幫我的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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