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靜湖當即便沉下了臉,“我不見她,要見你見。”


    他清秀的臉上“嫌棄”二字都快化作實質刻在腦門上。


    逄梟無奈笑笑,“到底是焱哥兒的母親,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焱哥兒也要見見她,看看是為了什麽事。”


    提起兒子穆靜湖麵上便產生幾分動搖。可是秋飛珊那般算計他,利用他,欺騙他,他對秋飛珊付出了真心,秋飛珊回報給她的卻是摻假的感情。


    逄梟很是明白穆靜湖的心思,大手輕拍了拍他的肩頭,“看看她怎麽說吧。無論如何她也是你兒子的母親。”


    穆靜湖抿著唇,心情極壓抑的跟隨在逄梟身邊一同離開營帳。


    逄梟的隊伍日漸壯大,加上運送了糧草,營地四周守衛更加森嚴,放眼望去,這營地就顯得極為壯觀。


    二人屏退其餘人,徑直走到營地之外,遠遠地便見一列馬車停靠在一邊,頭前一輛藍幄馬車簾被撩起,碧瑩正往外探看,目光一觸上穆靜湖的,立即去推一旁的秋飛珊。


    秋飛珊依舊一身男裝,月白交領箭袖外披著一件貉子毛領的灰色大氅,白皙英氣的麵容帶了三分倦意,立即抬眸看了過來。


    一看到穆靜湖,她的眼睛一下亮了,忙扶著碧瑩的手下了車。


    穆靜湖是雙手負在身後緊握成拳,生硬的別開眼。


    秋飛珊眸色暗了下去,隨即便打起精神道:“王爺一向可好?”


    “勞秋老板掛念,本王很好。”逄梟語氣和善。


    秋飛珊水眸含情的看向穆靜湖,笑著問:“你呢?近些日如何?”


    “不勞掛心。”穆靜湖硬邦邦的說了一句,便不耐煩起來,“有事你就說,不必在這裏假惺惺的,我是個愚笨之人,比心眼兒,我永遠比不過你,你若是又有什麽陰謀算計大可以不必了。我與你已無瓜葛。”


    秋飛珊聞言,眼圈一下就紅了。


    她深吸一口氣才笑道:“別這樣說,焱哥兒如今都會叫爹了,可你不在。”


    穆靜湖抿唇,“即便我不在,他依舊是我兒子。他是他,你是你,我分得清楚。”


    “所以你一定要與我這樣?”


    “你機關算盡,不是就希望我這樣?”


    秋飛珊仰頭深吸了一口氣,理智的轉移了話題,“王爺此番行軍糧草暫且解決了,可對抗韃靼,到底是缺少了朝廷的糧餉。四通號的財力王爺知道,我也打算略盡綿力。”


    回頭指後頭的車隊,“那些都是我帶來的糧食,即便王爺當初不肯答應與我合作,這糧食我還是給您送來了。”


    逄梟不耐煩與秦宜寧外的任何一個女子多言,尤其秋飛珊這般心機深沉充滿算計的。


    何況她這樣語氣,仿佛在提醒逄梟,上一次逄梟拒絕了四通號的資助,不肯出兵對抗韃靼與陸衡的聯盟,現在不還是要灰溜溜的去勤王,甚至糧草都要自備?


    這樣施恩的語氣令人著實不爽。


    何況逄梟幾時吃過這樣的虧?


    “秋老板有心了。”逄梟看在穆靜湖的麵上,自然不會當麵就給秋飛珊難堪,隻委婉道,“本王雖不才,自備糧草也還是夠了,若秋老板想為大周朝做點事,不如將這些糧食開了粥棚,幫助百姓們暫且度過難關,也算是行好事積功德了。”


    秋飛珊被噎的呆愣住了。


    她想不到,都到了這個時候,逄梟竟然依舊不肯接受四通號的援手!


    “王爺,你可知你回京後要麵對的是什麽?北冀老臣暗中效忠陸衡的有多少,這些都不必我來說了,聖上對您的忌憚也不必我來說,隻說這麽多兵馬,如今是趕路,暫且還能支撐,可真到了戰場上,糧草就由不得王爺來籌備了,到時一旦糧食上出了紕漏,難道王爺指望聖上來養活這麽多人?”


    秋飛珊說的也正是逄梟這幾天一直在琢磨的,雖然還沒找到解決的法子,逄梟卻依舊硬氣的很。


    “這就不勞秋老板費心了。本王既然能帶著這麽多人來勤王,自然就有法子養活這些人。秋老板的好意本王心領了。”


    秋飛珊被這般拒絕,又是當著穆靜湖的麵,心裏著實不快,尤其在對上穆靜湖那鄙夷的眼神時,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扒了衣裳一般羞恥。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穆靜湖要這樣對她?


    眼睛一熱,秋飛珊立即垂眸眨了眨眼睛,平靜了心情才如常笑道:“王爺的話也有理。隻是糧食就在眼前,且一旦王爺點頭,日後四通號也會好生繼續的資助平南軍,王爺就再也不必為糧食發愁了。這樣的好事難道王爺真的要拒絕?”


    逄梟笑而不語。


    秋飛珊險些掛不住笑容。


    逄梟拱拱手道:“本王還有事,就先回去了。秋老板請自便。”


    穆靜湖見逄梟離開,也轉身便走。


    初春的冷風吹的秋飛珊打了個寒顫,看著穆靜湖決然的背影,她的心就像是被人丟在冰天雪地裏踐踏。


    碧瑩咬牙扶著秋飛珊的手臂:“姑娘,姑爺這也太過分了!您千裏迢迢的帶著糧食來,還不是看在他的麵兒上?可他卻這般對您!”


    秋飛珊搖搖頭,抿唇道:“是我欺瞞與計算在先,我沒想到他知道後會有如此大反應。”


    “您辛辛苦苦裝病,平白吃了多少藥,為的還不是姑爺的安全?若不是想將他調離鬥爭的中心,遠離麻煩,您至於如此嗎。”碧瑩氣的臉色通紅,跺腳道,“奴婢就沒見過這麽頑固的人!”


    秋飛珊轉回身,走到馬車旁,看著自己帶來那一溜車隊站了許久,才惋惜又懊喪的道:


    “他如今對我如此記恨,可見一開始對我抱帶了多大的希望,人隻有在付出真心卻得不到回報時候,才會有如此大的怨恨。他是個愛憎分明又重情義的人,到底是我一開始錯估了他。”


    秋飛珊沒說的是,那時將一切謀算在內,包括穆靜湖,她當時對穆靜湖的感情還不如現在這般。她是被穆靜湖搶了去,被天機子脅迫著才嫁給了穆靜湖的。


    她為了達到目的不得已點了頭,可即便做了夫妻,她的心裏還是有疙瘩的。


    對穆靜湖的感情,是在東窗事發,他決絕的要與她斷了關係時才日益強烈。她這才明白,或許自己對穆靜湖早就有了感情,隻是自己還沒有意識到而已。


    隻是,她生來就不是一個尋常的閨閣女子,她的肩頭擔負著隱世世家的使命,如今秋家已由暗至明,她要做的事更多,那都是祖輩世代流傳下的規矩,她不能違拗,更不能將兒女私情之類的事至於她的使命之上。


    “怎樣才能兩全……”秋飛珊白皙的手扶著馬車,眉頭緊緊皺起來。


    穆靜湖這裏已與逄梟一同回了營地。


    穆靜湖那般沉默的模樣,看在逄梟眼中也禁不住擔憂。


    “木頭,你也不必如此的,她畢竟是你的妻子。多為焱哥兒想想,他現在還小,你還有時間考慮,可他稍大一些,懂了事,你難道還不肯回家?”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穆靜湖篤定的道。


    逄梟立即明白了,搖搖頭道:“你想的太簡單了。孩子若是想快快樂樂的成長起來,還是要在一個溫暖有父母雙全的環境裏長大,你自幼便跟著你師父,沒有過過一天正常孩子的日子,難道你希望焱哥兒也是如此?他要是跟你要娘,你怎麽辦?”


    穆靜湖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麽。


    逄梟拍拍他的肩膀:“這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木頭,秋老板有自己的目的,雖然欺騙了你,可她到底是你的妻子,你若不肯原諒,你的家庭就毀了。身為兄弟,我著實不願看到你的日子變成那樣,而且中間還有我的原因。”


    穆靜湖搖頭:“別這樣說,我恨她利用我欺騙我,於你有什麽相幹?”


    看著逄梟關切的眼神,穆靜湖垂眸沉默片刻,道:“你放心吧,我會好生想想的。”


    逄梟不能將穆靜湖逼迫太緊,又捶了一下他肩頭這才走開。


    秦宜寧聽了說了今日之事,反而笑了:“你放心吧,秋飛珊足智多謀,若是成心想要穆公子回心轉意,她的辦法多的事,穆公子是厚道人,他們早晚是會重歸於好的。”


    “你是說秋老板可能會用陰謀?”


    “也不好說,但她的手段足夠,且她也不會害穆公子,即便有陰謀手段在其中,為的也是他們一家三口,你我也不好多插手。”秦宜寧撚起一顆酸梅含在口中,腮上鼓起一個小圓包,“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穆公子是真心喜歡秋飛珊的,他們要是能和好如初對焱哥兒也是好事,你可不要多想。”


    逄梟聽的噗嗤笑了,指頭點了一下她鼓起的臉頰:“你當我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不過秋老板這個時候帶著糧食來,也著實是個巨大的誘惑了。”


    秦宜寧笑道:“其實也不必太過在意過去的事,她欺騙的是穆公子,她選擇不懲處害死她祖父的凶手那也是她自己的事,並不與咱們相幹,與她有共同目標便合作,若不能同路便各自走開,這也沒什麽。隻知道了她是個詭計多端之人,往後不要信任她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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