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瘦啊,最後這場戲我都身敗名裂人也被閹了女人跟人跑了眼看男主角走上人生巔峰我卻要狗帶了,我不瘦還是人?”沈謂行發出了人性的拷問,並將饅頭塞回小唐手裏,“也就這場戲了,殺青帶你去吃火鍋。”這幾天他一直在節食倒也不全是為了減住院增的肥,就算沒住院那回事兒,他到這階段也該刻意大減一遭,畢竟戲份到了尾聲,他演的反派男二號是得表現出特別憔悴落魄的樣子。小唐歎氣:“每次跟你吃火鍋都讓我感覺我是個禽獸,你們這些明星吃火鍋就是擺拍兩張照片發微博,然後全歸我們吃,你們就看著。”還有更厲害的就是想吃又不能吃那麽多,那就先吃後催吐,可怕至極,搞不好哪天就得厭食症或者其他病。但沒辦法,明星就是這樣,保持體形是職業素養,而吃不胖的體質也不是人人都有。沈謂行比起其他人倒還好那麽一點點,他正常情況下不會極端節食,畢竟他還靠運動,但有許多明星沒空或沒興趣搞這些,隻能靠餓。沈謂行不管小唐嘀嘀咕咕,扯濕巾擦了擦手,低頭繼續看劇本。沒意外的話,今天是拍他的殺青戲了。其實也簡單,就是他被男主角陸北和女主角聯手設計進入陷阱,狗腿子那來也臨陣倒戈被男主感化而背叛了他,真正眾叛親離,在他一個人的淒慘中結束這變態扭曲的一生,大快人心。死相還挺慘的。沈謂行又看看時間,剛要讓蹲在旁邊吃早飯的小唐去問問化妝師怎麽還沒來,就聽到推門的聲音。化妝師推門進來,笑道:“不好意思啊沈哥,剛曲導有事叫我,就過來晚了。”“沒事。”沈謂行擱下劇本,起身道,“我先換戲服。”化妝師點點頭,給他換衣服又化妝,弄了大半天。那來雖然進組晚,但他挺有悟性,也肯下功夫,拍到這裏已經和幾位主演有了默契,而男主角陸北和女主角更是不用多說,加上沈謂行本人也準備充分,因此最後這幾場戲拍得挺順利的。滂沱的大雨下,一身白衣的陸北跪在血汙泥濘中,哀傷地垂頭看著倒在這兒的沈謂行,許久才道:“你我之間……”陸北沒有往下說了。沈謂行的一隻眼睛早被女主角戳瞎了,半睜著另一隻眼睛,了無生氣地望著陸北,半晌,他張了張嘴:“……”對,沒有台詞。最後這一幕在劇本上麵就沒有寫台詞。後期製作時也會放大雨聲,作出他倆說了台詞但卻被刻意模糊掉的效果。這是導演的一個小心機,他覺得這樣欲語還休特別有感覺,至於這兩兄弟究竟說了什麽,就隨便觀眾想了,順便還能炒作一個話題。沈謂行欲語還休完,大雨將他臉上的血汙衝刷下去,露出臉上猙獰的疤痕。沈謂行搭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有點兒發抖地、艱難地、緩慢地抬了起來。近寫鏡頭中,他的嘴角緩緩地向下彎出了一個扭曲的反常角度,那半耷拉著沒瞎的一隻眼睛猛地睜大,手臂也暴起一般,五指為爪,抓向陸北的脖子。一旁的女主角和那來驚呼出聲,陸北卻仍然不動不移,還那麽憂傷又憐憫地注視著他。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沈謂行渾身的經脈逆行,他嘴一張,嘔出血來,手也一軟,在觸及陸北脖子前的一瞬間落了下去,絕望地拽了拽陸北的衣袖,在白色的衣袖上落下了一個黑不黑、紅不紅的邋遢印記。兩兄弟同胞而生,年幼時遭同一難,在那之後卻背道而馳。沈謂行沒有堅持人心底裏的光明,他放任蛀蟲啃噬靈魂,他在欲望的驅使下淪為了一個醜惡半生的人,他畢生都躲藏在黑暗的洞穴中妒忌所有生活在陽光下的人,覬覦所有不屬於他的東西,甚至為此對世上最後的親人——弟弟——再三痛下殺手。最終他被弟弟親手殺掉了。然後他就睜著那隻眼睛死了。在後期裏會在此刻插入bgm,隨著鏡頭緩緩移向神情悲憫的陸北和他起身朝未來走去的身影,沈謂行就不重要了,bmg會將觀眾的思緒引入陸北受盡磨難的幼年、童年、少年與青年,一幕又一幕。他也曾狼狽,也曾受盡屈辱,也曾茫然無措,但他終於沒有屈服於內心的黑暗。終於,他戰勝了對手,趕走了黑暗,克服了軟弱,成長為了一個強大的人。“卡!”曲導最先喊出“卡”,片場周圍的工作人員們便鼓起掌來。這也算是對演員殺青的一種應對方式了,大家都知道這是沈謂行殺青的戲,加上之前的片場意外,沈謂行不但以身涉險救了陸北,事後還很敬業積極地配合劇組繼續拍攝,平日裏來往也很好相與,工作人員們都挺喜歡他的,紛紛鼓著掌圍過來,熱情說著“沈哥辛苦了”“沈哥殺青了,辛苦”“沈哥請吃飯不”。陸北和沈謂行還在原地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緩了半分鍾才從情緒裏出來,他倆的助理已經拿著毛巾過來了,在旁邊小聲地提醒著。還是陸北先回過神來,他先起身,笑著朝地上的沈謂行伸手。沈謂行也朝他笑了笑,抓著他的手起身。倆助理趕緊把幹毛巾給他倆披上,護著上場邊的保姆車去換濕衣服,省得感冒了。那來雖然跟傳冠公司鬧得不愉快,但現在合約在身,明麵上不至於明晃晃跟著陸北走,何況他麵對的還是沈謂行。所以那來裹著幹毛巾跟沈謂行上了同一輛保姆車。他比沈謂行的戲服裝束都簡單多了,很快就收拾好,接過自己助理遞過來的薑湯,先倒了一小杯遞給沈謂行。沈謂行在車上把濕戲服脫下來,擦幹了一下身體,換上了小唐帶來的日常換洗衣服,正接過那來的薑湯喝著,就正聽到了有人在敲保姆車的車門:“沈哥!”小唐把車窗搖下去一點,扯開一點車簾子,朝敲車門的副導演問:“怎麽了?”“曲導讓沈哥弄好了再下來,要加戲,怕沈哥還有行程趕著走,今天時間還這麽早,趕緊一起拍了。”副導演說。車裏的沈謂行一怔,剛要問加的什麽戲,忽然見身邊的那來默不作聲地笑了一下。沈謂行驚訝地問:“你笑什麽?”除了拍戲之外,那來的日常表情極為貧瘠,更難賞賜給人類,沈謂行上回見他笑還是他在循環看一個大貓把小貓踹下樓梯的視頻。——怪不得都說那來這人是冷血殺手,這貓媽把崽給一腳踹下樓梯多慘絕貓寰啊你居然笑了五分鍾你考慮過那貓崽的感受嗎你沒有!當時的沈謂行心想。沈謂行頂著那來突如其來的神秘笑容buff去見曲導,不解地問:“曲導,要加什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