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凶伐


    是什麽感覺如此熟悉,始終縈繞在記憶中無法朽滅?是絕望啊。


    重新感受這一股力量,葉天心情頗為惆悵,這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一般來講,像葉天這樣從國破家亡的凡人一步一步崛起,走到了最強級世界級天才這一層次會當淩絕頂的時候,回憶過去微末之時,無論是喜悅,是憤怒,是振奮,是仇恨,多能看淡,因為境界已是不一樣,除卻大是大非以外,就算是昔日的那種痛苦至今也可微笑麵對。事物還有立場之分,力量可是客觀的,然而一旦回憶到這絕望的力量,葉天心內有的卻隻是一種寒冷,一種無法言喻的憎惡。


    無論是那黑暗、死亡、毀滅,都無法令葉天產生這種感覺,但絕望不一樣,第一次感受到這股力量的時候葉天便是無法如常相待,因為那絕望之力實在過於可怕,簡直是一種不應該出現的災厄,就連那世界詛咒在葉天看來,也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那一戰後,葉天再也沒有真正與絕望相遇,因為那是連諸聖都恐懼的力量,焦飛綠雖為絕世藝人也沒有能力掌握,但此時他捏造出了一種相近的意象,人偶們的沉哀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慘痛,令葉天心內有驚濤駭浪翻起。


    焦飛綠當然無法造就絕望,然而這氣息是如此的熟悉,若非真實體悟過的人根本無法模擬到如此相近,在這一刻,葉天又抓住了冥冥中欲要溜走的契緣。


    在葉天身邊的龍成卻不禁心驚,他感覺到從這位霸絕友人身上釋放出的那一股動蕩氣息,這位神威無可敵的星炎神究竟想著什麽?他可以麵對甚至為聖者的強敵而臨危不懼,但此時像是被焦飛綠的演繹所撼動了,這絕不僅僅是這一種外在形式可造成的,焦飛綠究竟是以什麽觸動了星炎神?他吃驚,青辰雨、王英鋒一個個世界級天才也吃驚。


    但葉天也沒有持續如此,渾身那一股磅礴氣勢的發散極致膨脹而又發散,最終歸於平靜,盡管有著震驚,但如今的葉天可不至於直接衝出與焦飛綠對質了,眼界開闊的他明白此事卻是一種無形中控製了無數大勢的可怕連鎖,斷然不是此時的突然領悟就可洞悉的,此時葉天有如此感受也源於那元逢掌控者之流絕強存在對絕望的真正忌憚。


    在島嶼之上,陷入麻木與悲哀之中的人偶僵硬著,那控製的絲線卻並非靜止,而是出於一種間斷的顫抖之中,像是一隻手正在竭力顫動,想要將這些人偶拉起使其振奮起來,結果卻無法做到,那線激顫之中看似隨時要斷,線的存在也的確被削短了,這表現一種無力感,令人更深切感受到了此時操控者的一種無奈。


    “焦飛綠,他不該啊……”有極為熟悉,並多次觀看這一位絕世藝人演繹的神靈愕然思忖著,這與以前的演繹都太不相符了。


    這一位絕世藝人的演繹乃是一種大歡喜的奇跡,可此時焦飛綠先有日灼,後是潮魘,使這原本平和發展的人偶萬族都陷入悲哀絕境內,這與這一位絕世藝人的作風太不符合了,他究竟有什麽打算,這場逡濨盛典名之為“逡濨”乃是拋卻疑慮,驅盡惶恐之意,是為戰士們鼓舞戰意的,先前玉和師的最終目的也正是如此,而焦飛綠將怎麽做?他必須有轉折,不然就徹底與初衷相悖了。


    絲線掙紮般將癱軟的人偶提起,這又像是一種對抗,在人偶身上真的釋放出了意誌力量與那絲線的控製力抗衡,近似絕望的那一股莫名精神沒有被大多數觀眾認出本質,可其強大毋庸置疑,無形中向上衝擊著,如間歇泉般噴湧而出要令那將其束縛與掌控的力量瓦解,一種在死寂悲哀最深處的不甘湧現,像是要與天鬥,要和命運抗衡,將這一股束縛斬斷,超脫為真我!


    這一種矛盾感令能夠理解的神聖都吃了一驚,這人偶是毫無心智,完全被焦飛綠掌控的存在啊,怎麽此時出現了這一股抗爭意誌,如此磅礴的力量爆發正說明這反抗已要逆天,而所對抗的對象卻是將其操控的存在——焦飛綠自身,一方麵**控,另一方麵卻在反抗,對象是自我,這簡直像是手足與頭腦的對抗般荒謬,以至於諸神心內都產生了一種怪誕的念頭。


    “難道演繹者還另有他人?亦或此時的他,是分魂相對麽?”龍成喃喃自語,神格分裂在神級領域倒也不算奇怪,那芙蘭西露多便是最直接表現者,但焦飛綠此時的情況隻怕不是如此,因為這互相對抗的力量性質是相同的,而當真是心性魂魄分裂的話性質多少都會產生差異,焦飛綠做到這一步實在很難想像,不隻是演意,更是一種精神的絕高秘境。


    “鏘!”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突兀出現的音聲卻是響徹了整片陽樂壇虛空,這一股音聲如此鏘烈以至於甚至使諸神都有一種耳膜被生生刺穿的感受,葉天冷眼相對,卻宛若見到有一柄赤紅色的長槍刺裂了空間朝自己而來,那槍尖像是匯聚無盡時空歸一的一點,無論是何等澎湃浩瀚的神力在這融一的線內都不堪一擊。


    這更不隻是一種光色,是光也是音,精神與能量相合,亦是一條無法扭曲的因果線,葉天看著這顯得相當陌生,但有種跨越歲月之銘痕的血槍冷然,眼中神光流轉,卻是直接爆掠出一股迅猛力量將其擊碎。


    饒是如此,有一種極深的鋒銳刺入了葉天的神魂,與先前的戰戈寒不同,這就是一種銳利,不在攻心,就是要粉碎一切,擋我者死。


    在這可怕的鋒銳之中島嶼上的場麵再度發生了劇變,那一根根絲線不再是先前那半透明的白色絲線,而化作了一種血絲,那血五彩斑斕如在空中形成了彩虹美景,但一條條血絲這個時候卻在扭曲狂動著,如同一條條魔蟒纏繞著廝殺,那血盆大口張開之際發散的是一股吞噬的邪力,在這風暴般扭曲著的血絲操控之中一名名本該哀默枯絕的人偶卻是緩緩站了起來,他們的行動極為遲緩,那鋼鐵關節、玉石肢體閃著光,碎著紋,像是隨時都會爆開,但這動作帶著種不可置疑,哪怕沙人自身的構造沙粒都在不斷崩離瓦解,他依舊站起而且將身軀以前所未有的程度挺直,此時一股不屈的意誌在衝霄,這來自於焦飛綠,有一股可怕的厄力席卷肆虐,亦來自焦飛綠。


    人偶們站起來了,不知這算是屈服還是不屈,但他們此時站起,眼內不再是那股冰寒死寂,先前使葉天都震動的那一股偽絕望力量逐漸冰釋,取而代之的是沒有那般可怕,隻是鋒芒畢露的森然殺機。


    人偶們無聲地行動,他們開始行走,在這經曆災難的大地上搜集起了材料,此時他們收集的卻不是用於建築的木石,也不是播穀稻種、而是一塊塊釋放著懾人寒芒的奇鐵或破土挖掘那蘊含靈性的礦石,接著他們點燃了火,不是為了烹食,而是將一件件專為殺戮而生的兵刃熔鑄而成,接著那各色的鐵劍、鋼戈、石錘、金刀、銀匕便是出世,它們比起曾經被鍛造出的兵刃實在鋒銳與惡毒了太多,有如吐著毒信的蛇,因為這不是先前的兵器了,倒不如說一種真正的殺器。


    刀、槍、劍、戟一件件兵刃被握於手中,在兩場大災難之中殘存下來的人偶眼中沒有希望,蒼穹之上那血色絲線狂繞,也牽引著人偶們手持殺器朝著其餘的幸存者走去,或有蟲獸被這披靡了大地的可怕殺意所震懾恐懼,但它們的奔逃根本不被此時的屠夫們放在眼中,民這個詞在這片大地上徹底地消失了,隻剩下一名名屠夫,將屠刀斬向素不相識的異族。


    沒有喊殺聲,唯有那兵刃割裂了莖木、擊碎了金石,人偶的眼中展現的是與天空舞動相同的血之色,他們之間的交流也以此迸發,血不斷地濺出便灑在了整片大地,這或是泥漿,又有熔岩,此時流入大地之中卻化作了一種無法消除的怨念力量,構造了掘空大地的邪泉,永不間歇地冒出了代表枯滅的泡。


    人偶在廝殺,這是屠夫之間的最終搏殺,比起野獸更為狂暴,更為凶悍,這隻是最基本的肉搏與白刃,技藝也是那般粗淺,但這重重殺氣凝聚一道化作衝霄唯一的時候諸神都被震懾。


    “他是在造魔嗎?將那傳說之中魔族最初始祖誕生的悲慟以自身認知推出,化作一種令古今震恐的遺訓來震懾整個神界,勿忘那悲劇源泉,此次最終決戰必要戰勝邪孽,以此激勵諸軍根源戰意?”在紅鎏廟宇之內,有劍眉星目但一身皮膚如同槁木的矮小蒼神狐疑歎息,此時他也被這一股可怕的殺意所動,胡須卻是不斷抖動著,他在推測焦飛綠的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各不相同。


    “或許是如此?”在一旁有同層次的一隻丈長帝王蠍,此時不禁夾緊雙鼇,頗是讚同地發聲,這聲音也像是被殺意扭曲了而古怪,事實上它很難理解這一幕,聽到同伴此言便感到有理,自然讚同。


    “如此推測倒是有理,隻是焦飛綠真意可是如此?我覺得不隻是魔,而是更深層。”一旁卻有一名佛族緊攥著白色圓珠皺眉開口,他以因果推算,那自然是一頭霧水,以其因果掌握窺不到如此真相,連探一角都難。


    “更深層次,難道是妖?”而在屬於世界級天才的祥雲上,龍淩武也有些訝然地出聲,在它看來與魔相關而且同樣具有威脅的也隻能是妖了,但妖族雖然強大,卻沒有這些人偶的瘋狂性質,他們的起源也與這表演有著極大區別。


    “未必是魔與妖。”造化真棣搖了搖頭,接著卻看向了葉天。


    “或許隻有你,最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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