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大郎成親的事,晏府又重新歸於平靜。熊氏依舊在小佛堂中虔誠禮佛,管姨娘也依舊掌管著府裏上下的庶務,晏暹仍舊忙碌於生意,晏二郎和三郎被先生押著準備來年的科舉。


    而晏節如今的任務,是好好陪著新婚妻子。


    然而這個時候,晏雉病倒了。


    在東籬被蟬鳴聲圍攏的時候,晏府濃密的綠蔭下,卻幾乎聽不到蟬鳴,隻有偶爾竄到枝頭的鳥雀,嘰嘰喳喳地叫喚幾聲,又撲著翅膀被在樹下捕蟬的仆從驚擾地飛走。


    晏雉病了,臥床休養,如今正是受不得吵鬧的時候。


    兄長成親,已經是半個月前的事了,她這一病,就病了半個月。請來的大夫都說隻是操勞過度。可四娘不過是個孩子,又哪裏來的操勞過度。


    隻有晏雉自己知道,不過是心裏繃著的那根弦,在確定沈氏已經被沈家人送到鄉下,配了個當地的獵戶為妻的時候,徹底的鬆了。


    弦一鬆,疲累感便鋪天蓋地而來,因此才有了操勞過度一說。


    聽著內室外水精簾子傳來的聲音,晏雉睜開眼,撐著手臂坐了起來。乳娘殷氏端了藥進屋,才進內室,那股子苦味就撲鼻而來。


    晏雉不由地皺了皺眉頭,撒嬌道:「乳娘,藥好苦,我不吃。」


    晏雉如今身邊隻配了一個乳娘,就是殷氏,一個貼身大丫鬟名叫紫珠。院子裏還有一個年級略小的二等丫鬟,名叫豆蔻。紫珠和豆蔻都是家生子,平日裏主要負責跟著殷氏一起服侍照顧晏雉。


    殷氏端了藥進屋,聞言,笑道:「小娘子還是趕緊將這藥喝了,回頭大郎來了,別叫他卷了袖子打屁股。聽聞大娘還讓大郎上街的時候,記得給小娘子帶些樊樓的點心回來。」


    晏雉本來都打算繼續耍賴的,可聽了殷氏的話,不由地按捺下去,苦著臉伸手道:「好吧,我喝。」


    大約是因為重生回到孩提時代的關係,晏雉絲毫不覺得自己如今像個孩子般的撒嬌、耍賴是怎樣一件丟臉的事。半個月前病倒後,身邊照顧的人除了乳娘和幾個丫鬟外,就屬沈宜來的最頻繁。


    甚至,在管姨娘提出,送她去鄉下莊園裏養病的時候,是沈宜不懼新媳婦的身份,當著長輩的麵直言說不好。


    晏雉不難想象,如果不是沈宜和兄長,興許等到阿娘在小佛堂中得知消息的時候,她已經被阿爹送到了鄉下莊園。如果是那樣的話,即便解決了一個沈氏,一切卻又回到了原點。


    好在,兄長們都反對,甚至還驚動了阿娘,這才沒讓阿爹把自己送走。


    喝了藥,殷氏又喂了晏雉一顆蜜餞,外頭便傳來紫珠的聲音,說是大娘來了。


    晏家行的是男女通排的排行方法,沈宜隨晏節在府中排行老大,稱一聲大娘。


    紫珠話音才落,沈宜便掀了水精簾子走了進來。


    晏雉聽到動靜,嘴裏還含著蜜餞,含糊不清道:「嫂嫂!」


    聽了這麽一聲,沈宜心安了不少。四娘年幼,也不知是怎麽了,竟莫名落了個操勞過度的病,這在床上一躺就躺了半個多月,還差點被管姨娘以養病為借口送到鄉下莊園去了。


    六歲的小娘子,正是開始教養學習的時候,這時候去了鄉下,倘若教養沒跟上,被莊園裏的老奴教成了個野姑娘可怎麽辦。


    這會兒聽見中氣十足的聲音,沈宜明白,她的身子終歸是在慢慢轉好。沒被送去鄉下真是太好了。


    「四娘,莫下床,坐著便是。」見她說著就要掀開被子下床,沈宜忙上前輕斥了一句,語調裏卻並無責怪之意。


    殷氏端了椅子,讓沈宜坐在床頭。


    晏雉床頭的多寶格上還擺了兩本書,沈宜瞄了一眼,正是幾天前她央著自己找來的樂府詩集。


    對於這個妹妹,沈宜心底其實頗覺得有些神奇。


    沈家子嗣繁多,她也並非沒見過六七歲的小娘子,哪一個不是嬌滴滴的。晏四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那日新房中的問話。之後正式見麵,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著實在討喜。


    更何況,從大郎那裏,沈宜也聽說了這孩子不少的事。


    大抵是周歲的時候便已能說話識字,卻因為年紀尚小,被熊氏帶在身邊,與青燈古佛為伴。


    聽說一歲多的時候,晏四就已經能背出幾段佛經來,雖有些坑坑窪窪,但到底好過無。


    兩歲的時候,因為沒被照顧妥當,實在是太過瘦弱了,被大郎不忍心地從熊氏身邊抱走照顧。那時候,已經能認不少字。


    所以,當晏四央著自己想要幾本樂府詩集的時候,沈宜並不覺得有多意外。


    她順手翻過樂府詩集,眉頭一挑,笑道:「已經看到《孤兒行》了?」


    晏雉點頭道:「剛看完,還未能背下。」


    沈宜驚訝道:「裏頭的字,可都認得?」她粗略看了眼《孤兒行》,其中多難字。沈宜仔細想了想自己,六歲的時候,她大概還在跟著家中的女先生學曲藝,至於詩詞歌賦,卻都是十歲以後才開始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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