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堂兄弟中,確有庶出,那又如何?哪家的規矩說,庶出不可說話,又是哪家的規矩認定庶出子必定低人一頭?」


    「就是就是!縱觀大邯百年,庶出子高官者可謂不少。嫡出又如何?若是行為不端,便是公卿世家,也隻有遭人唾棄的份!」


    晏氏一族素來護短。又見本家的這對兄妹竟直言不諱地站在了旁支這邊,少年郎君們頓時凝成一團,同仇敵愾。


    晏雉要的就是現在這個效果。


    族人多了,難免會有離心的。可倘若徹頭徹尾的離了心,卻並非是件好事。她記得太清楚,上一世的時候,晏氏一族到最後,幾乎等同於分崩離析,到她死前,東籬的祖產已經被分割一空,兄長甚至因為長年在外地任職,都沒能得到一塊田地。


    她知道的是祖產被分割一空,不知道的是,在她死後不久,因東籬沿海,倭患四起,晏氏子孫不願合作,最後竟成了東籬當地第一個被倭患滅族的人家。


    「晏四,你們人多勢眾,欺負我們兄妹倆,真不要臉!」


    熊黛惱急了,竟一把從熊戊手裏搶過石塊,直接朝剛落地的晏雉身上砸去。


    六歲的小女娃,要是被這麽大的石頭砸了腦袋,怕就不隻是頭破血流那麽簡單的後果了。


    她是新仇舊怨全都聚在了一塊,隻想著說要晏雉也在人前丟個臉,這才上了脾氣,直接拿石頭砸她。可等石頭脫了口,自己被人猛地一拽,然後就看見大哥竟在瞪自己。當下扯開嗓子嚎道:「你瞪我幹嘛?砸死她才好呢!就要砸死她!」


    熊戊氣竭,回頭去看晏雉。


    那石頭砸過去的時候,隻要人不動,是要直接砸到晏雉頭上的。可晏雉每日起早跟著兄長練拳,雖然還是繡花拳腳,但身手到底還是練出了敏捷來。當下往旁邊避了避,沒砸到腦袋,倒是擦到了肩膀。


    晏雉皺了皺眉頭,當下抓著晏節的手,站穩。


    晏四娘被砸了!


    有人突然大喊。怎麽說也是本家的堂妹,又早有小神童的名號,這回在自己眼前被人欺負,加上之前被熊戊打傷的晏瑾的仇,看不起晏氏的仇,這時候全都集齊了。


    眾人當即就撲了上去。熊家的仆從雖然身的高大,可這時候也因為人數的差距,沒能將小郎君全須全尾的護住,竟一道被拖進戰局裏。


    拳頭分勝負。


    看到亂成一團的現場,晏雉腦海裏頓時閃過這麽一句話。


    晏氏這邊本是就占了人數上的優勢,加上積怨,哪裏還會手下留情。饒是熊戊自小跟著他爹紮紮實實地練拳,拳腳功夫也不是太弱。這時候也隻有挨打的份。


    晏雉想著,抬起手將把肩上的氅衣攏一攏,結果胳膊才抬起來,忍不住喊了聲痛。


    晏節皺眉,一把把人抱了起來。


    拳頭這事,打出去之前,不管怎樣還是要看清楚的。


    他們揍的人是熊戊,至於熊黛,到底顧忌著是個小娘子,不好真大,就推推搡搡的把人給擠了出去。


    等到賀毓秀慢悠悠地走出來勸架,拳頭這才都停了下來。


    賀毓秀也不說廢話,直接命人送他倆回府,順便遞上拜帖,明日將親自登門同熊家人商量商量退學的事。


    晏氏護短,其實他賀毓秀也護短啊。寶貝徒弟被人砸了,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事了。


    熊黛已經被氣壞了,見大哥被人打得彎腰捂著肚子,那些之前還捧著自己轉眼就打人的小郎君眼帶職責地看著他們,還都一副不解氣的樣子。她頓時激憤了:「你們仗勢欺人!我不就是拿石頭砸她了嗎!她又沒死,還活著!你們憑什麽打人!」


    那邊,晏節要不是抱著晏雉,不能動手,很想上前幾步,狠狠地教訓熊黛。好端端的一個官家女,不學好也就算了,竟是心腸歹毒,張口就說出這些話來,想必是耳濡目染學來的。


    「都回家去,若是家裏長輩問起,就如實回答。」晏節轉首,掃了一眼,「今日之事,本就不是你們的錯!先人有雲:‘兄弟相顧,當如形之與影,聲之與響’。為護手足,你們今日才會動手。長輩若是有責怪的地方,就請他們來問我。」


    晏節的話,擲地有聲。晏氏旁支齊聲應和,也不去看熊家兄妹二人究竟是怎樣一副不甘願的狼狽模樣,三五成群,帶著書童各自歸家了。


    天色還沒暗,熊家人找上門來。


    因為兄妹倆的爹娘早些時候就離開東籬,將二人托付給熊家教養,是以他倆出事,熊家再怎麽不樂意,還是得出個人來晏府問清楚事情原委的。


    也是熊家運氣不好,本來還能仗著沒有證人,開口就先將打架鬥毆的原由往那庶出子身上推。結果不想,放學的時候,晏雉邀了賀毓秀來晏府吃飯。


    作為熊家人,熊氏自然是要出麵的,隻是晏雉事前留了一手。


    才回院子裏,就對著乳娘殷氏抽抽搭搭地抹眼淚。殷氏心慌,著急了就問哪裏不舒服。晏雉指著肩膀說疼,又抽搭說揉一揉就好。再問,她就怎麽也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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