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會兒,晏雉卻不擔心這些。她反倒是有些掛心那已經死了的婦人。明知不該想,卻還是忍不住要去想,甚至還提著心,憂心那冒名頂替之人在會試上,是不是還會有別的什麽動作。


    然後,那人似乎真的隻是在冒名頂替一事上動了手腳,會試三日,一片太平。


    等應考生們從貢院內出來,他們所上呈的試紙早已被禮部收好。所有人的卷頭都是早早就糊上了的,除了筆跡,誰也看不出內裏來。


    至於審卷中會出什麽事,卻已經不是舉人們可以知道的了。


    大概晏節和晏筠怎麽也想不到的是,會試一結束,迎接他們兄弟倆的頭一件事,竟是妹妹身邊莫名多了個少年。


    看著和自己個頭差不多高大的少年,晏節皺起眉頭。


    沈宜輕咳:「這人是四娘從後山撿回來的,名叫須彌。」


    沈宜知道,自家夫君是將晏雉,當做自己眼珠子般疼著,見他皺眉,忙幫著解釋道:「阿家與我瞧著是個可用的,便做主讓四娘留在身邊。四娘一個女兒家,在外走的時候,萬一碰上什麽事,總不能真讓她自己動手,帶個人在身邊,即便是打架,也有個幫手不是。」


    想起從前晏雉在自家後院跟祝小郎打架的事跡,晏節顯然覺得有些頭疼。


    「這人可用?」


    「看著可用,待四娘也算忠心。」


    晏節仔細打量,見少年一直沉默,伸手就要去捏少年的胳膊。


    「大哥,你小心……」


    「心」字才剛冒出口,晏雉就見須彌忽的抬起手臂,徑直將晏節的手腕格擋開。


    晏節一愣,扭頭去看晏雉。


    晏雉摸了摸鼻尖:「大哥,我同他說過,別讓人隨便碰。」


    晏節挑眉:「別人不能碰,大哥總是可以的。」他說完話,卻突然伸手抓住須彌胳膊,另一手猛地扣住手腕。


    晏雉還沒回過神來,那二人已打在一起。


    一刻鍾後,晏節渾身是汗:「下回若是再出門,將須彌帶在身邊。豆.豆.網。」


    晏雉發懵,可人已經牽著妻子的手,施施然回房沐浴去了。


    她回頭去看須彌,少年一身是汗,眼神中卻絲毫不帶倦意,直直地看著她,似乎目光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沈宜這個做大嫂的,做事一向利落。當夜便將晏雉撿到人後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晏節。


    晏節搖頭,可到底偏疼這個妹妹,第二天一早果真又進城找了府衙,塞了些銀兩,拿下一張賣身契。


    但把賣身契給晏雉卻是有要求的。


    兄弟倆在太學住了許久,雖時不時就能見到妹妹,可鮮少有空能督導她讀書。晏節愣是讓她將新近看的書背了一遍,又看了謄抄的經書上拿娟秀端正的字跡,這才滿意地把賣身契給了她。


    臨出屋前,晏節望著窗外正老老實實灑掃的須彌,對著晏雉叮囑道:「人可用,卻還得小心一些。」


    晏雉連連點頭。


    知道她主意大,實際上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晏節有些氣惱,伸手捏了把她的臉頰:「等會試放榜,不管考沒考上,我們也都該回東籬了,你可想好了,他的事要怎麽同阿爹說?」


    晏雉眨眼:「老老實實說便是了。」


    不管怎樣,會試中榜者的名單,很快就發榜了。


    放榜那日是晏筠上街看榜的。晏雉正坐在屋中謄抄最後一章經書,身旁依舊半跪著須彌。房門開著,豆蔻急匆匆就跑了進來,滿頭大汗。


    「四娘!」


    豆蔻有些急。


    「怎麽了?」晏雉心底一愣,放下筆,忙起身問道。


    「大郎三郎……榜上無名。」


    晏雉一驚:「怎麽會?」


    豆蔻顯然跑得急了,說話還帶著喘息:「三郎才看完榜回來,臉色煞白煞白的。大郎雖沒說什麽,隻是看臉色,也不大好。」


    豆蔻才說完話,晏雉已經衝了出去。


    她雖沒想過讓兄長們得個好名次,隻是沒成想,竟然連殿試的資格都沒有。她隱約覺得不對,下意識想要去問個究竟。


    晏雉跑到熊氏那兒,晏節正在安撫晏筠,身旁還站了一人,也正在說著什麽,隻是神情有些倨傲。


    晏雉徑直衝進屋內,開口便道:「我不信以大哥的才學,竟然會名落孫山!」


    她一開口,那人倏然轉身:「四娘這是何意?」


    直到這個時候,晏雉才看清,站在晏節身側的人竟是熊戊。她咬了咬牙,問道:「你榜上可有名乎?」


    熊戊神采奕奕,眉梢眼底盡是得色,不消說晏雉便也看得出來,他這是上了榜的。


    「有。」


    「以你的才學都能上榜,我大哥三哥又為何上不得?」


    晏雉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熊戊臉色一變。晏筠這時候也不甘願地喊道:「我方才回來的路上,分明聽人說此番科舉有人舞弊!大哥,這事不能這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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