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那麽笨。」晏雉情不自禁笑道,「除非我出門,自那日大火後,內衙的防衛就比從前嚴實許多,他的人想拿我下手,很難。」


    晏雉從不在意在須彌麵前表露自己的沉穩,主仆二人說話時,更像是兩個年齡相仿的朋友,一樣的心態,一樣的年紀。晏節初始並不願看見她二人這般親近,可到後來,便也習以為常,由著她二人去了。


    「小心無過錯。」須彌蹙眉道。


    晏雉笑:「是,我曉得。」


    她說完話,抬頭去看窗外。


    半開的窗戶外,天色灰暗,零星有小雨飄飄灑灑。屋外院子裏吵吵鬧鬧,西院被燒,那些下人一時間隻能擠在東院。晏雉聽到有人從門前跑過,喊著「下雨了」。


    而後,那零星小雨轉瞬間瓢潑而下。晏雉愣了愣,須彌已經起身走到窗邊,抬手將窗戶關上,擋住斜打進屋裏的雨水。


    「怎麽就下雨了……」晏雉有些微愣。


    須彌回身走到桌邊,斟茶,說:「很久沒下雨了,悶了好幾日,是得下了。」


    他走回到窗邊,將茶盞遞給晏雉:「隻是不知道,這一場雨,要下多久。」


    這一場大雨,一直接連不斷地下,雨珠大得就好似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往下墜落。


    晏雉站在簷下,望著雨幕中來來往往的丫鬟女婢。


    大雨下了整整七天,造堰的工程不得已隻能暫時放下。宮裏來了旨意,說是造堰的款項將有專門護送至河間府。晏節算了算日子,知道押車的隊伍這幾日便該到河間府了, 便與盧檀打了招呼,帶著人馬,親自前往河間府相迎。


    臨行前,他在吞雲江畔冒雨走了個來回,因擔心雨勢過大,造成秋汛提早到來,特地命人做好防汛。


    晏雉本想讓須彌跟著他一道走,但無論是晏節還是須彌,都不敢再將這姑嫂二人毫無保障地放在家中,生怕再發生一次起火事件。


    晏雉雖有些無奈,可心知兄長是因上一回的事怕了。加之,起火之事,雖彼此心知肚明,但苦於證據不足,並不能將人拿下。兄長也是擔心在他離府的這幾日,那些人又趁勢想要在衙署內引起騷亂。


    因此,這幾日無論是從內衙走到前衙,還是三更起夜的時候,晏雉總是能輕易地找到守在身邊不遠處的須彌。一連幾日相安無事,她漸漸放下心來。


    想到此,晏雉從雨幕中收回視線,低頭算了算。


    距離兄長前去河間府已過去三日,看這大雨的苗頭,最近是不會停了。她不由得有些擔心,皺著眉頭,在簷下走了個來回。


    時近傍晚,須彌洗漱畢,帶著一身水汽,從自己那屋走了出來,一轉身,就瞧見在簷下不住來回走動的晏雉。


    不管是在從前的晏府,還是如今的衙署,在須彌看來,他隻是為了眼前的小娘子而存在的。他從來都是晏雉說東他便東,說西那便西,唯獨此番,他說什麽也不願再離遠。


    那日縱火之人,心狠手辣,出手即是傷人。那場火,燒死了好些人,可說到底,卻隻是警告。用人命作為警告,這樣的對手藏在暗處,不得不令須彌提高警惕。


    晏雉耳朵靈得很,才聽到關門神,便知是須彌出來了,趕緊上前,急切道:「明日與我沿著吞雲江走一道。」


    「出了何事?」


    晏雉搖頭:「隻是有些放心不大。這雨太大,我問過城中的老工匠,掣江水流一向很大,往年的秋汛都集中在十月中下旬。我看這幾日雨勢,擔心吞雲江受不住。」


    須彌看她,見她神色緊張,知道是真的擔心,當下便點了頭:「你若是不放心,我現在就去看看。」他說完,當真就要轉身去拿蓑衣。


    晏雉慌忙抓著須彌的胳膊,連連搖頭:「你別去。天色不早了,你這時候去,萬一出事怎麽辦?等明日天亮,我們早些出發。」


    「好。」須彌頷首,摸了摸她的頭,目光卻看向雨幕,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這雨,的確太大了。


    到了夜裏,豆蔻和慈姑服侍晏雉睡下,須彌照舊要在門外守著,卻見慈姑從屋內走出,怯怯地走到他身前,低著頭,嗡嗡說了聲「四娘吩咐,近日太平無事,郎君不必日夜守著,早些回去歇息」。她說完話,微微抬頭看了眼須彌,又趕緊底下。


    須彌自然知道慈姑這副模樣是為的什麽。不外乎是覺得像他這樣日夜守在晏雉門前,多少容易生出閑言碎語,可又不敢明說。他聞聲頷首,卻依舊抱臂立於門前。


    睡到夜半,有人噔噔噔跑來敲門。


    晏雉在床上翻了個身,奈何敲門聲實在太吵,她不由地坐了起來,而後聽到門外傳來須彌的問話:「何事?」


    來人大聲道:「發大水了!吞雲江一帶江水上漲得太厲害,已經衝上岸了!裘家村起蛟,泥石隨水流出平地!」


    晏雉幾乎是在瞬間,掀開被褥,跳下床:「怎麽回事?!」


    來人趕緊跪下,低頭急道:「雨勢過大,吞雲江大水,山中水湧,村中……村中多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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