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睜開眼時,全身骨頭痛得像是被人打散又重新組裝過,我忍不住發出呻吟。


    “醒了!醒了!護士小姐,我女兒醒了。”


    接著我看到母親放大的臉龐。“喬敏,你現在的感覺怎麽樣呀?哪邊疼呀?快跟媽說!你知不知道媽快被你嚇死了!如果你有個萬一,你叫媽怎麽活下去呀?你這孩子……”


    母親著急的聲音與紅著的眼眶,深深刺痛了我。“媽……”我勉強擠出聲音叫喚她,想要告訴她,沒事!我隻不過是腦震蕩而已,休養一陣,多吃些維他命b群就會好了。


    “怎樣?哪兒不舒服?我叫醫生給你做檢查呀!……可惡的砂石車司機,為什……


    不要開著車子在路上晃?害死人了!害死人了!”


    砂石車司機?我呆了呆,努力將視線定在母親的臉龐,母親看起來蒼老許多,頭上的白發更是……,一個可能性飛快地閃過。


    “我出了什麽事?”


    “你都不記得了嗎?”母親吸吸鼻子,抹去頰上的淚水才開口說道:“你坐的公車被一輛煞車失靈的砂行車給撞翻了,你全身都受到撞擊,骨頭都斷了好幾根……,頭部、內髒都受創,差點就救不回你了!”說到這,母親淚水又湧出來。


    公車引我又回到了……“媽……,現在是西元幾年?”我費了好大的勁才開口問出這個問題。


    “……是二o—o年……,孩子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是不足頭不舒服呀?


    嗯?你快跟媽說說!”


    又回到了二0一0年?!


    不!該用“回”這個字眼嗎?或者該說……我其實是“夢到”了我回到二***年,並且上演了一出與陳欣蘭決裂的戲碼?


    母親將病床搖起,讓我可以坐直起來。


    今天是我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第三天,全身仍被繃帶纏得緊緊的,這次翻車意外,碎玻璃及翻滾摩擦,幾讓我體無完膚,內創嚴重,如今,我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就隻有眼珠子和嘴巴而已。


    “來!你還不能進食,所以我先用濕棉棒給你潤潤唇呀!”


    母親用濕棉棒滋潤我微幹的唇,看到母親年紀都這麽大了,還要服侍在病床上的我,心裏頓時一陣酸,真的很慚愧,雖說這意外非我之過,但勞動老母為我奔勞,這叫我怎麽受得起……。


    隻是……此刻的身體像不是我的,甚至連記憶……也像不屬於我的。


    莫名其妙的,在我腦中的記憶分裂成兩份,一份是我原本的,但另一份卻也隨著我“回來”的這兒天愈來愈清楚,甚至有掩蓋過原來的趨勢。


    所有原本熟悉的記憶都在大二那年發生被陳欣蘭排球k到後都發生了改變,其中最大的變化就是……


    母親詫異地看著我。“章偉銘?誰是章偉銘?”


    “他……是我大學時交的男朋友……”


    孰料母親聞言臉色大變,“你什麽時候交過男朋友?以前叫你談戀愛好像叫你去跳河,說什麽男人都不可信,抵死都不肯!”


    啥?我怎麽可能會說出這種話,哪怕我跟章偉銘分手後,我都不曾這樣說!


    “不!我真的有!我還帶他剛家好幾次,你還很喜歡他……”我試著抓住愈米愈模榭的記憶對母親說道。


    “你……”母親露出驚慌的神情。“小敏呀,別再說了,現在你什麽都別想,情緒也不可以太激動,乖乖在這躺著,媽媽去叫醫生來看你。”


    語畢,母親立刻衝出病房,而我則愣愣地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怎麽會這樣呢?我跟章偉銘交往沒多久後,我便把他帶回家見大人,因為母親有交待過,如果談戀愛要帶男朋友回來給她看,讓她監識好與壞,她點頭認可了,才準我跟對方交往。


    母親一見到章偉銘便很喜歡,簡直把他當兒子在看,每到假日一定叫我把他帶回家,對他的疼愛不下於我,所以母親知道我們分手後,非常難過,甚至埋怨我沒有好好地抓住他的心,讓原本就痛苦不堪的我更加難受,自我否定到最高點,也促使我做出了搬出家裏,開始過起自我放逐式生活的決定。


    隻是隨著我回想起這些事的點滴,腦中另一條記憶線路的畫麵也開始清晰了起來,若不是我現在整個人動彈不得,大概會從床上彈跳起來。


    那是怎麽回事?為何會看到……“我”在大學四年真的沒交過男朋友,甚至連朋友也都沒有什麽交,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畢業。


    沒交過男友,母親自然沒有見過章偉銘……


    這、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母親帶醫生回來,問了我幾個問題,也不知怎麽回事,我的答案反反覆覆,連自己都不敢肯定這樣的回答到底是不是正確?


    結果,整個人更加混亂不安,快被腦中那些混雜互相交錯的記憶訊息給逼瘋,我再也忍受不住,整個人失控抓狂,掙紮地想要起身離開現況,醫生與母親見狀趕緊撲過來壓住我,企圖讓我冷靜下來。


    但我已經完全失去自我控製的能力,我隻想逃開這一切,哪怕我此刻動彈不得,一動骨頭都要可能再次碎裂,可這一刻我根本不在乎。


    醫護人員衝了進來,醫生朝她們大吼下著命令,護士快速向前朝點滴筒裏注射了一些東西,一會兒後我便覺得四肢沉重,再也動不了,強烈的困倦感襲來,眼皮慢慢闔上,在完全失去意識前,母親哀傷、緊張和擔憂的臉突然變得清楚了起來。


    一道想法飛快的閃過。


    我不能做不孝的女兒,不可以再讓母親為我擔心難過了……


    黑暗中,我拚命的奔跑,許多畫麵交錯而過,有些是我經曆過的,有些則是見也沒見過,我好奇地想捕捉探個究竟,偏偏沒有一項抓得住,它們紛紛飛閃而過。


    最後我累了,對那些流轉畫麵開始視而不見,也厭倦一直待在黑暗裏,我看著那些畫麵的來源處,那裏雖然也是黑暗一片,就像黑洞一樣,畫麵不斷地從那邊流泄而出,我想了幾秒後,便決定去探個究竟,不過那個黑洞像是永無止盡般,無論我怎麽向前追,它始終與我保持一段距離,但我不死心,隻是加快腳步往前奔跑,終於,我到達了,那裏……真的是一個黑洞。


    然後……我毫不猶豫地,用盡最後僅剩的力量撲進那個黑洞中,讓那黑暗徹底吞沒了我。


    再次睜開眼,麵對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腦中沉甸甸的,什麽都不能想,呆了許久後緩緩轉過頭,打量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裏並不是原先住的病房,牆邊立著一排鐵櫃,其中一個櫃子擺滿了瓶瓶罐罐,其他則擺滿了書籍及文件……


    再換另一邊看,旁邊有一張空的病床,這又是哪了?


    這時,從外麵傳來了鍾聲,我愣聽了一會兒,這……不是學校的上下課鍾聲?


    我驚得立刻坐起,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我咬著牙,拚命吸氣吐氣,這才壓下那股嗯心想吐的感覺。


    我能動了?低頭察看,原本全身包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及為了保護斷掉肋骨穿上的特殊背心,全都消失無蹤了。


    當眼熟的校護小姐走進來親切問我感覺如何時,我知道又回到了二***年。


    已經沒有心力去探究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身處在不同的時空;是作夢也好,非作夢也罷,隨便它了。


    我閉了閉眼。“還有點暈。”


    “有想吐的感覺嗎?”


    “剛剛起身太急時有,現在還好……”摸摸凹陷下去的胃部。“我好像好久都沒吃東西了。”我可憐兮兮地說道。


    校護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微笑。“那我泡杯三合一給你喝。”


    待那暖甜的液體滑入胃中時,竟會有種再世為人之感。


    說再世為人並不誇張,且不說這些發生在我身上的玄奇事情,那場翻車意外的確有可能讓我一命嗚呼,我動彈不得的躺在床上三天,全靠點滴維持生命,無法進食,如今可以咀嚼吞咽,重新感受到酸甜苦辣,竟讓我感到些許激動,我捧著馬克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著,仿佛那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差點忘了跟你說,你男朋友說你醒過來後別馬上離開,他一上完課便會過來找你。”


    男朋友?我差點嗆到,她說的可是……章偉銘?


    “你男朋友很不錯喔,長得帥,說話又很得體,好久都沒碰到這樣的男孩子了,他對你可緊張了,怕你會昏迷不醒,一直想送你去醫院呢,是校醫攔著他,說你心跳、血壓都很穩定,要他不要慌張,先觀察一陣子再說,勸了老半天後他才肯離開去上課的。”


    我低下頭看著馬克杯,他不是我的男朋友……還不是!這幾個字在喉嚨中晃了晃,終究沒出口。


    認真說起來,被陳欣蘭打趴的受傷事件後,正是我跟章偉銘關係大躍進的關鍵時刻。


    拜腦震蕩所賜,他成了我的護花使者,隨時都在我的左右,接送我上下課,陪我一起走去教室,我隻要一露出不舒服的表情,他便會緊張的想帶我去醫院做檢查,所以當腦傷好後沒多久,他便問我可不可以當他的女朋友,讓他可以好好地照顧我……


    世界上沒有一個女孩子可以拒絕暗戀已久的白馬王子對自己提出這樣誘人的要求,我當然喜不自勝答應了。


    可這次……還可能會有這種情況嗎?


    上次“回”到二0一0年時,讓我知道,我不僅斷絕了跟陳欣蘭的關係,也斷絕了跟章偉銘發展成戀人的可能性了,因為我不想讓他再有傷害我的機會……


    但現在我要考量的是……我要讓這樣的“未來”成真嗎?


    鍾聲再一次響起,這回是下課鍾聲。


    章偉銘過來找我時,我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校醫室的椅子上閉眼小憩。


    “你還好嗎?”


    我抬起頭對他柔柔一笑。“好多了,但動作不能太大,頭會暈。”


    他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開口。“那你現在可以行動嗎?”


    “可以。”


    “我送你回宿舍。”


    “好!”


    顧及到我的頭傷、章偉銘放慢腳步陪在我身邊,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


    他是個很體貼的人,做事仔細,有時因為他太過細心體貼,也為他引來不少的桃花,我曾經為此事跟他吵過不下百次的架,希望他不要讓別的女人再為他動心了,偏偏他口頭上應允,但行為一點都沒有改善。


    他說:“這是他的天性,他改不了。”


    的確,他是好人,不是刻意如此,但我不是,每次向他抗議後,我也會自責,覺得自己卑劣,為何心胸如此狹窄?沒有容人肚量,而且無法不讓自己去做比較,在他眼中……我真的跟其他女生不同嗎?我從他身上得到的溫柔與體貼和其他人有何不同呢?


    反覆的猜疑,不斷地折磨我的理智與心魂。


    “喬敏。”


    “嗯?”


    “你為什麽會認為陳欣蘭是故意的?”


    我苦笑,不意外他會提出這個問題,以前從未當麵與人質疑或起衝突的我,這事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一句“我可能一時昏了頭,所以認為她是故意的。”便可以將這事帶過,但……看著前方,看著與自己錯身而過,雖然都是在同個校園裏求學,但卻不見得會有交集的人們,我突然不想將自己的真心隱藏起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突然失手造成發球失誤?但我記得的卻是在我們之前練習時,她曾自豪的說,她最得意的事以及最被學校教練欣賞的地方就是她發球落點的準確度,隻要她盯上的點,就不會失手。”說到這,我暗暗冷笑,簡言之,隻要是她要的,她就不會放過,哪怕需要委屈自己做情敵的好友,需要花很長的時間不斷地去接近目標,然後適時的補位出手就可以了。“而且我個子不高,那時又很靠近中間,除非她本來就沒打算發球過網……”我望向章偉銘。“你有看我們比賽,你的看法呢?”


    他麵容閃過猶豫。“……不知道該怎麽判斷?當時一切都發生得很快,在我們能反應前,你就倒下來了。”


    “不曉得有沒有人把我們比賽的情況錄下來?看能不能找出問題來?”


    章偉銘聽了沒有馬上回應我,當我看向他時,他帶著驚異的表情望著我。


    “我說錯什麽了嗎?”


    “你……好像變了。”


    “哪裏變了?”


    他直直的看著我,黑褐的雙目就像漩渦般,似要將我整個人吸進去,我整個心為之一顫,就在我不敵他的注視,就此沉淪時,他開口了。


    “一直覺得你是那種安靜、天真單純的女孩,完全不知世間的險惡……”


    聽到他的話,我整個人暈了一下,從沒想過在他眼中的我竟是這樣的……單蠢嗎?而他之所以喜歡、欣賞我的就是這一點嗎?


    但另一個可笑的情況也砸了過來,在我們分手時,他卻說他再也無法忍受我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我才開口。“我隻是……啟動了自我保護的機製而已。”


    我的聲音很輕,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或是聽到了卻不懂我話中的含義,章偉銘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校內餐廳有五間,其中一間就靠近女生宿舍。“要先吃點東西嗎?”


    “好!”我毫不猶豫點頭答應了,不知怎地,肚子感覺到異常的饑餓,方才吃下的三合一燕麥粥似乎都消化光了。


    走進“好久”都沒進來過的自助餐廳,帶著各種食物的菜香立刻襲入鼻子,懷念感油然而生。


    學生自助餐廳菜色雖多,但喜歡吃的固定就是那兒樣,結帳時,金額多在三十五元到四十元之間,離開學校後,去外麵自助餐店,雖然點的菜色跟在學校時差不多,但價格就有差距了,而且還比較懷念學校的味道。


    我情不自禁多點了幾樣菜,章偉銘納悶的看了看我。“這麽多你吃得完嗎?”


    我幹笑。“應該可以。”


    章偉銘眉頭輕皺了一下,後來沒再開口,隨便我去點。


    隻是在結帳時糗了,我這才發現自己身無分文,不得不紅著臉向章偉銘借錢。


    他笑笑的說道:”這餐本來就是我要請你的。”


    “為什麽你要請我?”


    “是我邀你一起吃飯的。”


    “可現在本來就是晚餐時間。”想來之前無預料昏倒,全靠他把我送來學校的保健室,惹了這樣一麻煩,應該是我請他才對。


    他隻是笑看了我一眼,領著我找到空位坐下後便動箸吃飯了。


    跟他交往多年,多少也摸清他的脾性,一旦他堅持的事,再跟他爭論都是枉然的,所以最後妥協的總是我,而那感覺……並不會讓人舒服。


    我垂下眼。“明天中午有空嗎?”


    “應該有。”


    “可以讓我請你吃飯嗎?我……想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麽好。”刻意用極輕柔的語氣說話,希望他會認為我是在害羞。


    “你真的要請嗎?”


    “嗯!”不敢抬頭看他,深怕他會看出我真正的想法。


    “可我怕你請不完耶。”


    咦?我抬頭看他,充滿了疑惑與不解。


    他似笑非笑瞅著我。“我以後都會對你這麽好呀!”


    啊?哪怕我早已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我的臉立刻熱了起來,心跳如擂鼓。


    我低下頭,不敢再接話,亦不敢再看他,隻是埋首苦吃著,渾然不覺口中食物的味道為何?


    對他的甜言蜜語,我依舊毫無招架之力,哪怕從他口中曾同樣吐出傷我至深的話。


    不禁對自己多了一層鄙視,真沒用!枉費自己多長十年的見識。


    用完餐後,站在餐廳門口。“這裏離宿舍很近,我自己回去應該沒問題,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感覺他的目光就像針般的紮在我身上,可我就是不想抬頭看他。


    “喬敏。”


    “嗯?”


    “我們交往看看吧!”


    聽到章偉銘說出這句話時,我整個人一僵,如被雷打到一般。


    怎麽會?他竟然提早了說出要跟我交往的要求?


    不!這不是不可預期的,畢竟到現在為止,我所說出的語言跟做出的行徑早已不一樣,蝴蝶效應已產生,隻是……


    我再度飛快的低下頭……天!為何在他麵前我隻能不斷地低頭呢?但這回真的不得不,因為怕我臉上的驚恐會毫不掩飾地暴露在他的麵前。


    是的!驚恐,我真的感到很驚恐,因為我還沒想清楚接下來該怎麽做?


    “你……不願意?”他語氣有些著急。


    不是這樣的!情急之下,我伸出食指比出了數字。


    好一會兒後他才開口。“呃……這是什麽意思?”


    “嗯,你猜……”我的聲音細若蚊鳴,我是費了很大的勁才能擠出聲音來。


    “我猜?”他的聲音中多了一絲興味。


    我頭垂得更低。“你……你猜到的話,我……我就答應。”語畢,便快步從他身邊走開了,也許這一幕在別人眼中,我是害羞心慌的走開,但我很清楚,隻有四個字可以形容我此刻的行徑……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章偉銘會怎麽想?但以我對他的了解,隻要我沒有把話說絕,隻要他……對我還有些心動,那他就不會放棄。


    “喬敏,別走那麽快!當心你的頭!”章偉銘衝上來拉住我的手臂。


    我怯怯地望向他,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沒有生氣也沒有不高興,反而露出好笑的目光看著我,我一羞又垂下頭。


    我的想法對了,我知道這樣做很自私,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呀?


    “喬敏,好好休息。”他柔聲說道。


    “嗯!”


    他抬起手輕輕碰了我的頭,說聲拜拜後便離開了,這時我才抬頭看他,凝視著他離去的背影。


    眼眶莫名的濕潤起來,還記得決定分手的那一天,我們一起離開了餐廳,他說要送我回去,我跟他說不用,分手……就從此刻開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然後各自背對著離開,那時我不敢回頭,因為淚水早就模糊了我的眼,更怕自己會不爭氣的追過去,撲抱住他的背,哀求他不要提分手,不要離開我!告訴他……我一定會改,我一定會更好。


    可我不能!因為他親口告訴我他的無奈,他的不舍以及他的背叛……


    不!或許……,如果當時我不是那麽怯懦,我手中若有一把刀,應該會撲上去將刀子捅進他的身體裏,他……怎麽能背叛我,再愛上其他女人呢?我深吸口氣,別過臉不再看著他,再追憶“己發生”的事,隻是讓自己心更苦罷了,但沒辦法,愈不想去想,就愈容易回想起。


    章偉銘是我的初戀,是我第一個毫無保留,傾盡所有一切愛上的男人,大學一二年美好純淨,沒有外在社會環境複雜影響下,我與他的愛情談得是那樣的美好以及令人難忘。


    與章偉銘交往後,我的大學生活都是以他為重心,上課、念書、做功課、做報告、自習、參與社團……,無一不是兩人相伴一起的,讓我明白,原來有人為伴,又是那樣的知心,會覺得人生再也無憾,更對未來畫好了完整的藍圖。


    大學畢業後,章偉銘沒有進研究所繼續深修,而是直接去服兵役,而我則在沒有考上研究所後,使決定直接找工作,成為正式的社會人,同時也靜候著,待章偉銘服完兵役,工作穩定後,我便嫁給他,成為他的妻,他孩子的母親……圓滿了我此生唯一的規劃。


    在親戚的協助下,我進入了一家進口商公司工作,每天處理的是貨物進出口報關的相關事宜,將我大學四年所學的都能用上,薪資雖然一般,隻是基本待遇,但生活規律,工作不會太繁忙,隻要按部就班進行,便能順利完成,同事間也少勾心鬥角,讓我很滿意。


    但章偉銘找到的工作卻是與我完全不同,服完兵役後的他進入一家廣告公司擔任企劃業務,為了爭取客戶,每天過得有如戰爭般的生活,每天幾乎都在加班,在我眼中看來,那種高競爭,需要不斷地用心機去與他人爭鬥的生活很恐怖,但我實在太低估男人的好鬥性,何況章偉銘是那種絕對不允許自己落人後,對自我要求極高的人。


    他並無顯赫、富有的家世,他最大的資產就是他自己,所以愈是挑戰性高的事或環境,他便額外有鬥誌與興趣,隻是當他完全的投入職場裏衝鋒廝殺時,所有時間跟心力便得完全貢獻出,而我開始學著等待他有空可以跟我一起見麵、約會的時間。


    許是交往了這麽多年,在我們之間存在的早已不是隻有愛


    情,有著更多的友情與親情,即使沒有時時刻刻相守在一起,但因為相信彼此的心是緊偎在一起,就算沒有常常見麵相處,完全靠電話或msn聯係,隻要他開口說沒事,那就真的會相信一切邯是沒事的。


    可……這些都是我一廂情願的認為罷了。


    誰說心……會一直緊緊相係的?


    誰說距離不是問題的?


    誰說空間不是問題的?


    社會現實複雜的環境,各式各樣的人與事物的誘惑,心又如何能繼續保持在最初呢?


    所以當有一天,突然發現這個曾經跟你最親的愛人,已變成了個陌生人,他說的話雖然聽得懂,可是其間更深的涵義卻沒有辦法領略得出,除了嗯、嗯的回應他之外,其他的話或意見根本說不出口,就算說出了我的“淺見”,他也隻是冷嗤一聲,不再多話。


    既然聽不懂他的,那我可以說我的,我的比較簡單,他一定聽得懂,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把我簡單的世界告訴了他,他臉上的漠然和疲憊的目光,讓我知道他不感興趣,我隻能訕笑自圓結尾,不再多話了。


    一道鴻溝在我們之間開始產生,我試圖想填補,但似乎愈補愈寬,我變得沒有安全感,會更想黏著他,會更想緊緊抓著他不放,我開始問他我們何時結婚,我想……隻要結婚,一切就會沒事了,但隻要提到結婚的話題,他就會用不耐煩的語氣說:“事業未成,成家的錢尚未賺出來,怎麽結”?


    我告訴他,結婚後兩人可以一起打拚,一起賺錢養家,但他隻是用忍耐的目光看著我,說我的想法不切實際,一旦結婚後就該準備生養小孩,光是孩子、房子、生活費用都會壓得人喘不過氣,與其把自己逼成這樣,還不如趁現在將所有精力放在拚事業上,累積養家資本。


    對於未來的看法漸有分歧的我們,不斷地為此爭論、吵架、冷戰,到最後……


    我們都累了。


    所以當他提出分手,我想到陳欣蘭所說的,問他是不是喜歡上別的女人了?他最後竟點頭承認,說是有一個女子吸引了他,他不想腳踏兩條船,他建議我也應該嚐試跟其他人交往……


    我同意了,同意的原因不是因為真的想做其他嚐試,而是我再也無法忍受當他看著我的目光不再是溫柔、親密,而是隱忍不耐煩的。


    我們在交往七年後正式分手。


    七年……,終究是個魔數字,多少最初發誓要相戀相守一輩子的情侶都沒有走過這個數字。


    是否許多從大學就在一起的戀人發生了跟我們相同的故事?我不知道,但我受傷了,傷得很重呀,對自己,對未來都失去了信心,在出車禍發生這些事之前,我都沒有走出來。


    如今,回到了在一切都還沒有開始發生前……


    有第二次機會做選擇時,我無法不慎重考慮。


    拿股票來比喻,抱著一支股票七年,到最後不僅賠本又賠心,雖然已經知道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雖然從現在有可能盡全力做出不會發生分手的事……但章偉銘今天提前向我提出交往要求,便說明了未知變數的不可控性,若做了一切,我與他的命運還是分手,那……我還要再花七年的時間在同一個男人身上嗎?


    或者應該要趕緊做過去從未做過的事,跟章偉銘以外的男人交往,說不定我的mrringht另有其人!盡早做其他的投資,畢竟股票投資組合就是要多元化,這樣才不會竹籃子提水……全都空。


    隻是……一想到要舍棄章偉銘,我的心就會開始酸疼不已。


    若我能那麽容易舍棄他,我現在根本就不會矛盾,也不會煩惱。


    該死!難不成我要先解決的問題是我的心?


    悶悶的朝寢室走去,憑著“記憶”順利地找到了住了兩年的寢室,看著門牌下方的名條……方洛羽、於喬敏、汪瑩若、陳婷莉,不由得產生種懷念感。


    瑩若跟婷莉是大四的學姐,現在大四課少,她們兩人幾乎都在外麵打工,多半住在男友那邊,有課時才會回來這裏拿課本,所以整間寢室幾乎隻有我跟洛羽在。


    這兩個學姐其中以陳婷莉讓我印象最深刻,因為她很美麗,有一七二公分身高,憑著外在的優勢條件,還兼職做著平麵媒體模特兒,畢業後立刻朝演藝圈發展,經過幾年的努力,也成了二線演員,演著長壽劇。


    摸摸口袋,發現鑰匙沒在身上,不過聽到裏麵有人聲,想也不想的,便轉開喇叭鎖推開門走進去,看到裏麵站了一群人,我不禁呆了呆。


    是紅著目眶的陳欣蘭跟班上排球隊的隊員,顯然她們是來找我的。


    原本有如菜市場吵鬧般的寢室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齊齊刷向我。


    我暗暗苦笑,看來此事還是沒有完,我低估了陳欣蘭的耐性。


    深吸口氣,我打起精神麵對她們。“太好了,欣蘭,我正要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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