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麵容讓顧君昊本能的生出厭惡,但看到她額角貼著的花鈿,這厭惡轉瞬又消失,好像從沒想起過一般。


    顧君昊提筆的手微頓,輕手輕腳地走到一旁,拿了件衣裳給她披上,這才繼續低頭作畫。


    房中一時安靜無聲,隻餘畫筆遊走間發出輕響。


    十月初,寒意漸濃之時,一架馬車停在了顧家門口。


    車上下來兩個女子,一個年長些,二十二三的樣子,一個年級稍小,但也有十七八了。


    兩人進門後先去給顧蒼舟與周氏請了安,之後就回到了汀蘭苑。


    院中丫鬟早已等候她們多時,待他們來到之後紛紛圍了過去。


    「聽風聽雪,你們可算回來了!」


    「聽風是在家裏帶孩子,聽雪你幹什麽去了,怎麽也這麽久才回來?」


    「聽風姐姐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早?少夫人不是說準你等孩子過了周歲再回來嗎?你現在就回來了,那朝哥兒怎麽辦?他斷奶了嗎?」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兩人圍在了中間。


    聽雪隻默默聽著,眼睫低垂一言不發。


    聽風也隻是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道:「有什麽話回頭慢慢說,我們先去給少夫人請個安。你們好好當值,不要亂了規矩,擾了少夫人的清淨。」


    她在汀蘭苑甚至整個顧家都甚有威嚴,這些下人們在她麵前甚至比在阮氏麵前還聽話,聞言立刻散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聽風掃了他們一眼,這才與聽雪一同進了屋,來到阮芷曦麵前,給她見了禮。


    阮芷曦雖是第一次見他們,但聽雪好歹先前曾與她有過幾次書信來往,不算完全陌生,聽風則是完全沒有打過交道,隻依據阮氏的記憶知道她是個周全而又妥帖的人,深得鎮國公夫婦的信賴,所以才會被安排在阮氏身邊做了她的大丫鬟,後來還跟著一起來到了顧家。


    阮氏是個優柔寡斷拿不定主意的人,遇事容易慌亂。


    很多時候聽風就是她的主心骨,能幫她處理很多事情,讓她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做出正確的決定。


    若非她先前懷了身孕不在顧家,馨兒也不會找到可趁之機,一步步爬到了阮氏身邊的位置,成了她的貼身丫鬟。


    她剛剛生了孩子不到一年,比之前豐腴了不少,眉眼間更顯溫和,若隻看這副麵相,阮芷曦會以為她是個跟阮氏一樣溫溫柔柔,萬事容忍的人。


    但實際上聽風卻是個果決的性子,不然也沒法讓一眾下人與她親近的同時還對她服服帖帖。


    等她行過禮之後,阮芷曦問道:「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跟你說了京城這邊盡可放心,讓你等朝哥兒大些再回來嗎?」


    聽風淺笑,正欲開口,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聽雪道:「近來府上多生事端,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不放心,派人給奴婢傳了信,讓奴婢回京的時候接上聽風一起回來。」


    阮芷曦恍然,又問:「那聽風的家人孩子……」


    「少夫人放心,」聽風道,「國公爺考慮周到,已將我一家老小都接到京城了,此刻想必已經安置妥當了。」


    她隻是個下人,主家為她開這樣的先例其實並不合適。


    何況認真說起來,國公府如今已經不是她的主家了,顧家才是。


    但想必是近來發生的事太亂了,讓國公爺他們很不放心,這才越過了少夫人,直接將她接回了京,甚至把她的家人也都接了過來,免除她的後顧之憂。


    阮芷曦聞言鬆了口氣,又跟她隨便聊了幾句,問了問她的近況,家裏孩子如何了。


    聽風一一答了,待她說完之後便問起了她的傷勢。


    阮芷曦中秋燈會受傷,至今未能痊愈,聽風雖然聽說了此事,但並不知道她的傷勢究竟如何。


    額角的傷她能看見,身上的傷等阮芷曦解開衣裳才看清。


    醜陋猙獰的疤痕露在她麵前時,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沒事,已經快好了。」


    阮芷曦笑道。


    聽風勉強扯了扯嘴角,給她將衣服重新係好,整理一番之後才轉身看向鵪鶉般站在房中的聽霜聽雨。


    「少夫人向來和善,想來並沒有因為自己受傷一事罰過你們吧?」


    聽霜聽雨低垂著頭:「是。」


    「那你們自己覺得,你們該罰嗎?」


    「既然如此,一人罰一年月例,你們可認?」


    「好,你們二人各罰去一年月例,汀蘭苑其他在中秋那日跟隨少夫人一同出行的下人,各罰三個月月例。」


    說完轉頭問阮芷曦:「少夫人覺得這樣可好?」


    阮芷曦:「……好。」


    那天的事情在她看來完全是個意外,責任都在搭建了粗陋彩棚還違規用了燈油的那家商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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