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聽風回來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了,讓你自然一點,不要總是扭扭捏捏的。這都幾個月了?你怎麽……」


    她說著說著見顧君昊臉色不好,將後麵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以前在公司上班的時候,她手底下的員工要是一件事幾個月都辦不好,總犯同樣的錯誤,是要被她罵死的。


    她剛才一個不耐煩,就把曾經教訓員工的習慣帶出來了。


    可顧君昊到底不是她的員工,她這麽教訓他不合適。


    而且認真說起來,是她忽然變成了阮氏,才讓他措手不及,必須麵對現在的情況,不然他說不定已經按原計劃休妻另娶了。


    阮芷曦跟他的關係更像是合作夥伴,還是彼此被迫合作那種,各自心裏不管有什麽怨氣,都隻能捏著鼻子忍了,誰也怪不著誰,要怪就怪老天爺。


    何況顧君昊本就是書呆子的呆板性子,他要真能說改就改了,那就不是他了。


    阮芷曦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道:「算了,說這些也沒用,你以後盡量注意吧。」


    說完就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後發現顧君昊還在原地站著,滿臉自責沉重非常的樣子。


    她哭笑不得,有心讓他放鬆些,故意逗他:「你這是什麽表情?該不會是外麵真的有孩子了吧?」


    「我可告訴你啊,我雖然不管你納妾,但未婚先孕大著肚子或者帶著孩子進來可不行。」


    「清白人家的姑娘我還能幫你去爹娘和國公府說一說,這樣的人我可沒法幫你說,顧家和國公府都不會答應的,回頭在鬧出人命來。」


    往常說出這樣的話,顧君昊肯定會紅著臉急著解釋,可今天直到她說完,顧君昊也沒接話,而且不知為何臉色越來越差了,剛剛還隻是自責愧疚,現在莫名帶著一股怒意。


    阮芷曦:「你……」


    才剛開口,顧君昊忽然大步離去,砰地一聲甩上了淨房房門。


    顧君昊當然知道阮芷曦是在開玩笑,但心底還是不受控製地竄起了一股無名火,這把火讓他失態,當麵給阮芷曦甩了臉色,甩完就後悔了。


    他憑什麽跟她發脾氣?又是在氣什麽呢?


    氣她剛才教訓了自己,把話說重了?


    若是如此,他一開始就該生氣了。


    可他沒有,他是聽到後麵那幾句玩笑才生氣的。


    顧君昊靠在門上站了許久,緩緩走到木架前,低頭看著架子上的銅盆。


    盆裏有下人打的水,原本是熱的,現在已經涼了,水麵映著他緊鎖的眉頭,以及陰沉的臉色。


    他看著這樣的自己,想起那日從華亭山上下來時的情形。


    那時他從夢中驚醒推了阮芷曦一把,害她暈倒,回府的路上心慌意亂,腦子裏生出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他怕自己害死了她,怕她再醒來時就不是她,而變回以前的阮氏,或是其他的什麽人。


    其實阮芷曦若就這麽死了,對他來說未嚐不是件好事,他對阮氏恨之入骨,阮芷曦死了不再醒來,就證明阮氏確實是死的徹徹底底,煙消雲散了。


    若是阮芷曦變成旁人……


    這個念頭不過剛冒出來,就立刻被顧君昊打消了,同時他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不亞於擔心阮芷曦就這麽死去。


    他不想她死,也不想她變成別的什麽人。


    他隻想要她。


    在車上的時候顧君昊還沒有意識到這點,他腦子裏當時亂糟糟的,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過,他以為自己的恐慌都是源自阮芷曦可能會死,直到回去之後阮芷曦醒來,休息幾日後確定沒什麽大礙,他才慢慢地想起那時的感覺。


    可他跟阮芷曦原本素不相識,是機緣巧合之下才成了一對假夫妻。


    對一個並非自己真正妻子的人產生這樣的念頭未免太孟浪了,顧君昊根本不敢細想,於是刻意忽略了自己心底的想法,仿佛隻要不想就什麽都沒有改變,他們還是原來那樣簡單的關係。


    可那念頭如同投入湖麵的一顆石子,雖然當時隻引起了一陣漣漪,很快就消散了,但終究還是固執的留在了湖底,不可能了無痕跡。


    阮芷曦剛剛的玩笑如同一陣暗流,將那石子翻動起來,攪亂了平靜的湖水,讓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他最初明明隻是盼著能與她「相安無事」,如今卻希望「心意相通」「情投意合」,因她「誤會」了自己而感到憤怒,即便明知那隻是句玩笑而已。


    顧君昊捧起一捧涼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心中暗暗有了決斷……


    ☆☆☆


    阮芷曦莫名其妙被甩了臉色,很是不爽,但她也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等顧君昊從淨房出來給她道了歉之後也就翻篇了,沒放在心上,隻是思摸著這書呆子性子死板,有些玩笑怕是會往心裏去,以後注意些少逗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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