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這種事,人家願意賣你個情麵那是人家仁義,人家不賣你這個情麵,那也是理所當然的,誰也說不出個錯來。萬一顧大人不想賣這個情麵了,真把圖樣轉頭給了別家,咱們又能如何?」


    少年忙道:「那您這次帶的銀子夠嗎?咱們不如先高價跟顧大人定幾張圖樣,免得被別人搶了先。顧大人這次是去辦差的,路上估摸著畫不了幾幅,咱們定下四五張,想必他就沒工夫再給別家畫了。」


    劉掌櫃搖頭:「你又錯了,京城不缺背景雄厚底氣足的商鋪,咱們能出得起的價錢,人家也出得起,而且還能出的更多。真若為了錢,顧大人跟誰合作不行?」


    「除此之外,你要記得,他是個讀書人,為人清高且身份貴重,縱然一時願意與咱們合作,那也隻是合作而已,可不是專門給咱們畫圖樣的,更不是以此為生的。」


    「他之所以畫這些圖樣,是為了給她夫人遮麵,其次才是順便能掙些銀兩,又或者是想借這種手段讓花鈿流行起來,免得京城隻有顧少夫人一個人貼花鈿,顯得太突兀。」


    「但不管是因為什麽,這種合作都是暫時的,你若真把他當成跟咱們一樣商賈,想直接用錢收買他,那就是羞辱他,隻會適得其反。」


    少年皺眉:「那要怎麽才能長長久久地與他合作,讓他心甘情願地把圖樣一直都隻給咱們家呢?」


    劉掌櫃笑著摸了摸少年的頭,以示他終於問到點子上了。


    「自然是急他人之所急,想他人之所想,幫他做他想做而不方便做的。他承了你的情,記得你的好,對於那些於他而言無足輕重的事,就願意順手幫幫你了。」


    說著又對少年低語了幾句。


    少年聽完之後睜大了眼:「這……可以嗎?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不太好吧?」


    劉掌櫃笑了笑,抬手撫須:「從阮家二夫人被趕出顧家的那天起,這就不是家務事了。」


    這是一塊毒瘡,是一灘爛泥,顧家巴不得將他從身上甩掉。


    若是有人願意幫忙,他們必然是樂見其成的。


    少年默然,似乎是在思量什麽,片刻後道:「那交給我去辦吧!我年紀小,辦這種事最合適了!」


    劉掌櫃點頭,神情讚許:「好。」


    馬車緩緩向前駛去,出了城才加快速度,追趕已經離開幾日的龍驍軍。


    龍驍軍隊伍龐大,沿途都走官道,也並未隱藏自己的行蹤,故而不需要刻意打聽,便能知道他們的行程。


    為了追趕他們,劉掌櫃讓人抄了近路,這日途中停下休息的時候,卻有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靠近,伸著手討要吃食。


    家丁立刻驅趕,不讓他上前,劉掌櫃遠遠看見了,道:「給些吃食打發了吧,天寒地凍的,別餓死在外頭了。」


    家丁忙應了,拿了些吃食給那人,讓他即刻離開。


    流浪漢點頭哈腰地道謝,卻並未立刻就走,而是指著他們來時的方向問道:「這位爺,京城……是往那邊走吧?」


    家丁聞言笑了:「是啊,怎麽,要飯還得挑個地方,非去京城不可?」


    流浪漢得到肯定的回答,知道自己沒走錯,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幹裂的嘴角咧開,露出個詭異的笑容。


    「不要飯,我去投奔親戚。」


    親戚?


    家丁上下打量他幾眼,嗤了一聲,隨即再次揮手驅趕:「行了行了,趕緊走吧,別在這打擾我家主子休息。」


    流浪漢應諾,這才佝僂著脊背離開了。


    沒有將他放在心上,也沒有人把他的話當真,但數日後,他卻真的出現在了京城,而且被人悄無聲息地帶進了阮家的內院。


    ☆☆☆


    曹氏被幽禁在家裏很久了,得知阮芷曦跟隨顧君昊離開了京城,心情更是煩悶。


    她這個做娘的被禁足在家哪也去不了,那個不孝女卻跟著丈夫到處遊山玩水,一想到這她就咬牙切齒,絞爛了幾條帕子。


    這日她正煩躁地在花園裏散步,卻見阮振裕的貼身小廝帶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走了進來,行色匆匆地紮進一條隱蔽的小路,生怕被誰看見似的。


    曹氏皺眉,當即抬了抬手,讓自己的下人留在這裏,她獨自悄無聲息地跟了過去。


    又繞過幾個拐角之後,她從一扇花窗後看到了正和乞丐說話的阮振裕。


    阮振裕的小廝就守在附近,正警覺地環視四周,曹氏怕被發現,沒再往前,隻在花窗下躲了起來。


    阮振裕大概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跟乞丐說了什麽,聲音很小,但說了沒幾句,兩人就發生了爭執。


    他們爭吵起來聲音比剛才大了些,尤其是那乞丐,曹氏聽了幾句,待明白他在說些什麽之後,瞬間便出了一身冷汗,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花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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