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封驍淡淡頷首。「別吵少夫人,讓她多睡一會兒。」


    「是。」彩荷響呐地應聲,心裏雖好奇姑爺要丟下主子上哪兒去,卻隻能端著熱水,默默退下去。


    莫封驍步行回到「一氣門」,守門小廝見著他,詫異地開口。「三、三師傅早。」


    「早。」


    雖然隱約察覺守門小廝見著他露出異樣神色,他也未多想,快步往後院的議事大廳而去。


    重陽入宮後,皇帝親領會過「一氣門」調氣、養氣神效,於是命門主將可自行養練的氣式編寫成書,供宮中貴胄藏閱。


    回到「一氣門」後,門主便將編書的重責交給他及幾個文采較豐的師兄弟。


    平時除了授課之外,閑空時,幾名師兄弟會聚集一塊兒,討論拳譜編收事宜。


    今曰,他才踏進議事大廳,幾名師兄弟有誌一同地用驚愕的眼神看著他。


    大家都知莫封驍這門親結得並不甘願,但按理今日他也不該出現在「一氣門」,而是該陪新娘子向長輩敬茶,再一同歸寧。


    但……他這會兒出現在眾人麵前,不就代表他丟下新娘子麵對這些習俗?


    迎向眾人的眼神,莫封驍不解地揚眉。「怎麽了?」


    「沒、沒事。」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大家雖是滿腹疑惑也不敢多問,極具默契地將思緒拉回正事之上。


    莫封驍微擰濃眉,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偏又理不出個所以然。


    巳時,房內烘屋取暖用的炭盆早滅,凜冷寒氣沁入,即便冬日的日光灑進寢房,也緩不了寒意。


    那寒意,讓一夜好眠的新娘子悠悠轉醒。


    「好冷……」喬沁禾嘟囔了聲,睜開仍帶蒙蒙睡意的眸子,眼裏便是繡著一對戲水鴛鴦的大紅喜被,瞬間勾起昨夜的點滴。


    她成親了。昨晚洞房花燭夜,因為她癸水來潮而虛度了,卻也讓她發現莫封驍的另一麵。


    他為了舒緩她癸水來潮的疼痛,替她施氣緩痛。


    在那源源不絕的暖意中,聚在腹間的痛意不再,她一夜舒眠,而他,是否會為空度春宵而不開心?


    側眸一看,昨夜睡在身旁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


    「這麽早……上哪兒去了?」她嘟囔,卻聽到簾外傳來窸窣聲響,於是掀簾探了探。


    「小姐,您醒了?」


    彩荷見著主子,準備伺候她梳洗。


    「嗯……什麽時辰了?」她嬌懶地問。


    「快巳時了。」


    聞言,喬沁禾倏地瞪大美眸,急忙準備下榻。「這麽晚了?你怎麽沒喊我呢?」


    莫府僅剩二叔二嬸兩位長輩,按理她這個初入門的孫媳婦,還是該到正廳向長輩請安敬茶。


    但她睡到日上三竿,就算不惹人非議,也足以讓有心人記一筆。


    「姑爺臨出門前吩咐,要咱們別吵你,讓你多睡一會兒。」


    喬沁未詫異地問:「他出門了?」


    難不成他把今日得向長輩敬茶,以及陪同她回娘家歸寧的事忘了?


    「是啊!姑爺卯時就出門了。之後我遇到以往在姑爺身邊伺候的安富,他說姑爺應該是回『一氣門』了。」


    喬沁禾斂下柳眉,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這事讓她深切感受到,莫封驍對「一氣門」重視的程度。


    昨夜,她還欣慰他是個細心體貼的男子,今日他卻為了「一氣門」,連陪她敬茶、歸寧的時間也不願撥出來。


    彷佛被誰兜頭淋了一盆寒沁的水,教她冷得渾身發涼。


    昨夜,她是不是開心得太早了?


    「小姐,您說姑爺怎麽能這樣呢?哪有人成親頭一天就忙著自己的事,卻擱下這麽重要的事也不陪您,不是太過分了嗎?」見主子難掩落寞,彩荷愈說愈氣憤,語氣有著不諒解。


    初聞姑爺要她別叨擾主子,讓主子多睡一會兒,她心裏還歡喜姑爺疼主子,卻沒料到竟是這狀況。


    瞧她氣呼呼的模樣,喬沁禾打起精神,催促道:「那也是沒法的事,總不能現在去找他回來吧?這會兒最重要的是快快幫我梳頭,這時辰還沒向長輩敬茶,說不準要惹人嫌棄了。」


    興許是未嫁前設想的狀況更糟,眼前這點小事,她倒還受得住。


    「奴婢是替小姐抱不平啊!」


    她壓下心裏的落寞,安撫道:「我當然明白你的心思,別氣了。」


    彩荷嘟高嘴,一邊手腳麻利地幫主子將長發綰成少婦模樣的髻,一邊問道:「真的不用找姑爺回來嗎?」


    「這時再找他回來,時辰不拖得更晚?或許門裏真的有非他不可的急事得處理。」


    雖是對丫頭說,但多少也帶著幾分安撫自己的意思。


    主子都這麽說了,她這個做下人的自然無話可說,隻有閉上嘴乖乖替主子梳個端莊得體的發髻。


    片刻,主仆倆踏出寢房,便有個仆役急急迎麵而來。


    「少夫人,鋪子出了點狀況,二爺要小的請您到議事堂處理。」


    聞言,喬沁禾愣了愣。


    這是考驗嗎?


    剛成為莫少夫人的頭一日,就發生了需要她處理的狀況?這是巧合或是旁人加諸在她身上的壓力?


    她歎了口氣,不敢多想。


    彩荷憂心地瞥了主子一眼。「小姐……」


    「沒事,到前頭去瞧瞧吧!」


    她深吸口氣振作精神,準備迎接那將臨的挑戰。


    莫府的議事堂位在第二進院,寬敞的廳堂可容納上百人,廳前廣場則於年節慶時,用以設宴慰勞鋪中夥計。


    關於莫府的位置、屋房配置,莫太夫人也曾同她提過,但這會兒她沒心思細看,腳步匆匆地走過月洞、繞過長廊,不敢怠忽。


    來到門扇大展的議事堂,見著堂裏有幾道身影,瞬時,喬沁禾更覺心頭難安。


    往日莫太夫人雖進府教授她關於事業經營的點滴,但沒有她在身邊幫忙,畢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是否能順利將事情處理好。


    遠遠地,莫二爺見她急行而至,暗暗揚了揚唇角。


    莫太夫人驟逝,留下了一堆事未處理,他不服喬沁禾當家,遇上這狀況,便順理成章將棘手的事推由她處理。


    他倒想知道,一個初出茅廬、什麽都不知道的女人,能有什麽扛起莫家家業的本事?


    待喬沁禾進廳堂上座後,「潤寶坊」大掌櫃立即稟報。「少夫人,幾個月前進貨馱隊行經湖州大山,地牛動,山上滾落的大石擋住要道,馱隊過不去,無法取貨,怕是趕不及過年前把貨送回京啊!」


    今年也不知「潤寶坊」走的是什麽運,先是太夫人驟逝,再來是遇上天地異動,阻礙了陸運馱隊。


    年關將近,「潤寶坊」每逢年節慶,鋪前會掛起五彩繽紛的錦紗燈籠,遇上返京時分,鋪子裏采買的人潮驚人,熱鬧非凡,若無法盡快補足,必定會造成「潤寶坊」極大的損失。


    大掌櫃稟報的難題,讓喬沁禾赫然想起莫太夫人曾說過的話。


    「潤寶坊」賣的文房四寶貨源,分別是來自四地的上品——宣州進紙、湖州進筆、安徽進墨、端州進硯。


    湖州大山地牛動,缺的貨便是筆,陸運走不成……是否可改走水運?若可,那娘家的資源這時便可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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