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展的出乎意料的順利,聽完了長老的匯報,元應掌門當即應允下來,等到劍呈上,上首便沉默了。層層階梯看不見盡頭,上首的人究竟是什麽表情沒有人看見,但壓抑的氛圍還是在整個大殿中蔓延開來,連長老們和九位見多識廣的真傳弟子都噤若寒蟬,更別提藍緯,他能直直站在那裏已經用上了畢生的勇氣,不過,他的雙眼裏還是帶著一些期待和不安。他得到這把劍是意外,但這也正說明了他是被這劍選中的人,是命中注定要成為這一代最後一位真傳弟子的,可沒有親耳聽到答案,還是會不安。良久,上首傳來一聲悠悠的歎息,“這兩把劍都是雲中君所鑄,有銘文的那把,換做祭秋,另一把,是春秋啟明。”藍緯雙眼瞪大,驚聲叫道:“這不可能!”他這一嗓子來的太突然,不過沒有人要和他計較,因為他也說出了幾位長老的心聲,在他們看來,同為仙界材料所鑄的十把劍,上麵的銘文就該是一致的才對,要不是齊天涯後來送上的那把劍同樣也能經得住另外九把劍的攻擊,他們都不會來走這一趟。元應的聲音飄忽不定,像是想起了什麽往事,他慢慢說道:“春秋啟明是雲中君最後的作品,他一心想要造出世上最好的劍,劍成之日卻被天劫擊碎劍靈,他怒而封爐,再不動劍,所以這春秋啟明,是沒有銘文的。” 第66章用盡心血鑄造的劍卻成了失敗品,雲中君沒有當場毀劍已經是極限了,又怎麽會像那些愛護自己作品的鑄劍師一樣鐫刻銘文呢?藍緯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隻能用最後一絲驕傲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眼中閃過深深的失望和不甘。他雖然相貌陰鷙不討喜,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差一步就能登天,又被狠狠打落雲端,實在是讓人唏噓。齊天涯微微頓了一下,平靜道:“如掌門所說,那舍弟便是春秋啟明劍之主了。”自然,也是禦劍門這一代最後一位真傳弟子。元應掌門沒有說話,這就是默許了,齊天涯又退回了原處。過了一會兒,便有一位長老出列,對上首恭敬道:“掌門,此事事關重大,應該從長計議才是,據我所知,這齊家公子年不過二十有餘,且身有戾症,喜好殺戮,恐非真傳弟子之選。”齊天涯冷冷的看了那長老一眼。這時外間有人來報:“掌門,幾位供奉大人求見。”禦劍門是上界大宗,供奉的自然是散仙了,齊天涯微微蹙眉,將反駁的話咽了回去。元應掌門緩緩道:“讓他們進來。”不多時,幾人走進,殿上眾人看去,都不由在心裏讚歎了一聲:好氣度!隻見殿中三男一女徐徐走來,領頭的男子一身淺灰長袍,木簪束發,雖然五官平平,卻有一雙極為銳利的眼睛,被他掃過的人無不汗毛直豎,就像被劍鋒指著喉嚨一樣。緊接著是一對璧人,男俊女美,極為登對,兩人都透著一股卓然的氣質。然而齊天涯隻是看了一眼,就厭惡地轉過頭去。這對男女,自然就是當年曾經背叛過霜寒劍尊的金硯之和素秋了,他並不是齊辰軒那樣的霜寒劍尊腦殘粉,隻是單純厭惡。一個欺師滅祖,一個不守婦道,居然能過得這樣逍遙,這世道,果然是不公平的。最後一人是個老者,麵相極為蒼老,但雙目卻閃著精明,一看就不簡單,事實上這位老者是位五劫散仙,他已經是目前所知的散仙中活得最長的一位了。當然,元應掌門是不算在內的,他活了太久太久,幾乎現在能流傳下來的典籍中都記載到了這位元應掌門的存在,那時起,他就已經很神秘了,有人甚至懷疑他是上古時候的修士。“聽聞春秋啟明劍的宿主現世,那真是恭喜掌門了,多少代下來,這回十大真傳弟子可算聚齊了。”領頭的男子麵色淡淡,明明隻是走個過場,卻別有一股氣度,散仙早已經脫離了修士的範疇,一舉一動都仿佛天成。元應掌門波瀾不驚,指尖在春秋啟明灰撲撲的劍身上劃過,好似什麽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眾人也都習慣了他這副樣子,說實話,對他們來說掌門就該是坐在那裏像個雕像一樣,千年萬年不見得說幾個字的好嗎?像剛才那樣耐心的回答他們的問題,並且還仔細解釋了春秋啟明劍的來曆,這樣的掌門才不正常有木有!領頭的男子顯然也明白自家掌門的性格,他點點頭,就準備走,這時一道女聲響起:“看來這就是新來的師侄了?你是清雲的弟子?我記得你。”這聲音頗為溫柔,卻是對著藍緯說的。藍緯見眾人都看向自己,深覺難堪,也顧不得和他說話的是誰,臉色頓時不好:“讓仙尊誤會了,弟子無緣,並非春秋啟明之主。”素秋笑了笑,沒有再說話,她相貌清麗溫婉,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藍緯即使滿腹怨氣,也被她和煦的態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說什麽,素秋已經退了回去,站在金硯之身邊。藍緯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一點失望之情,比起前程落空的失望,這種失望顯得有些懵懂,他並不明白這代表了什麽。金硯之道:“那不知這新來的弟子在何處?”他微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齊天涯身上,意有所指道:“莫非是還沒到?”齊天涯死魚眼回視過去,表情冷淡,並不說話。江照夜撇嘴,實在不知道這位供奉大人一個散仙為什麽一定要和齊天涯過不去,他的住處最遠,每次都是最遲到,卡著時間點來的,原本也不算什麽,隻是有掌門在,大家到的都要更早一些,就顯得大家都在等齊天涯似的。這不過是件小事,結果每次這位供奉大人都要提幾句,要不是深知齊天涯這人是個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修煉狂,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和他過不去,就現在,齊天涯在真傳弟子中的人緣也是低到無法想象。元應掌門輕撫著劍身,猶如老僧坐定,一言不發。“不在嗎?”領頭的男子微微挑眉,看向離掌門最近的一人:“行燁長老?”行燁長老苦笑一聲,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就是如此,所以今日並非是冊封弟子身份之日,諸位來得早了。”領頭男子道:“是齊家人?”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趣味,“我看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也讓我們看看新弟子的風采。”行燁長老有些為難:“重明仙尊,這,怕是不妥吧?冊封真傳弟子等同掌門收徒,準備的話,時間上怕是來不及。”重明仙尊銳利的雙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話是說給人聽的,禦劍門已經等了最後一名真傳弟子數百年,要什麽準備沒有?一日時間哪有來不及的?這隻說明一件事,新來的弟子身份不簡單,需要慎重對待。修行日久,誰不是人精,都聽出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那這新弟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姓齊,身份極高,又是禦劍門弟子,還能勞動齊天涯跑腿,除了那位名震修真界的齊家二公子還有誰?金硯之的臉色當時就有些不好,他修行數千年,能成為散仙是各種意外堆疊之下產生的結果,本身並沒有散仙應該具備的心誌韌性,所以心境經常不穩定,好在等級差別擺在那裏,他的心境波動,在場隻有其他三位散仙和幾個修為達到了渡劫期,能隱隱約約感受到仙人境界的長老察覺到。即使是這樣,還是丟人到家了,金硯之冷哼一聲,在心裏給齊天揚記了一筆。這時元應掌門忽然像是剛睡醒似的,開口道:“收徒?”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然而在場之人無不是高階修士,這話聽在耳朵裏,極為清晰。行燁長老連忙道:“聽掌門吩咐。”上首又安靜了一會兒,元應掌門好像夢遊一樣的聲音才慢悠悠的傳來,“收徒,收吧,斬天呢?”行燁長老小心道:“掌門,斬天仙尊已經飛升數百年了。”“飛升了啊……”元應掌門又道:“他收過弟子嗎?哦,我記得有,叫雲碧,讓他看看願不願意收下這孩子吧。”眾人哭笑不得,一名長老道:“掌門,您又忘事了,雲碧早就不在了。”“雲碧慣會騙人……”元應掌門輕聲說了一句,目光漸漸飄遠,眾人又等了許久,才聽到他慢慢說:“既然雲碧想躲懶,就讓他師弟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