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丫頭,別玩了。”閻炘似笑似歎,長臂一伸,眨眼間便將羅緋勾入自己懷中,同時低笑著警告,“真惹惱了焰,到時候本皇子也保不了你呢!”


    咦?羅緋清幽的眼瞳閃過一絲疑惑,她甚至沒看到閻炘有任何動作,她卻已經被他圈到懷中了。


    “咳……咳咳!”突然,閻炘的臉色一白,隨即劇烈地咳了起來。


    “炘殿下!”兩名仆童立刻向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閻炘。


    “醜女人,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點帶大皇兄回寢宮休息。”閻焰眯起眼,不悅地瞪著毫無反應的羅緋。


    “沒事,隻是一口氣突然喘不過來。”閻炘蒼白的俊顏揚著優雅溫和的笑,看向羅緋,“我們回去吧!”


    “是。”羅緋溫順地應了一聲,跟在閻炘身後離去。


    近傍晚的陽光,淡淡投射在寬廣的長廊上,將走在前頭的人影拖得極長,羅緋習慣性地保持三步遠的距離,跟在閻炘身後緩步前進。


    眼裏看見的,是男人頎長優雅的身影,鼻間聞到的,是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藥味,奇異的,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之感。


    閻炘,修羅皇族的大皇子,成為他的侍女已近一個多月,但她發覺自己依然摸不透這個男人……


    他,是這座皇宮裏的異類;修羅界之人,個個崇拜力量,喜好武藝,男子多半高大魁武,女子則豐盈健美。具有皇族血統的男子,更是一個個具有戰將般精壯結實的體魄。


    據聞,閻炘出生時,體質十分虛弱,所幸在王室的細心嗬護下順利成長。他雖然夠高,但體型卻不夠魁武剽悍,長年穿著不顯身材的長袖衣袍,不像這裏的男子習慣穿著皮甲短衫,將一身孔武有力的肌肉外露。


    除此之外,閻炘還有一張修羅王室極為少見的俊雅相貌,他眉長目幽,俊美斯文,那一身的爾雅氣韻,完全顛覆了她對修羅界男子既定的印象。


    “你……真的是修羅界的大皇子?”羅緋記得,在宮殿內首次見麵時,她難掩心中的錯愕,脫口而出。


    “如假包換。”羅緋突兀的問題,讓閻炘嘴角上揚,一雙狹長的鳳眼隱著笑意,正因為她的大膽,他對眼前的女子亦多了幾分注意。


    “請炘殿下原諒羅緋的無禮。”羅緋立刻垂下眼,拱手請罪,無需殿內侍衛與宮人們紛紛投來的警告目光,她亦明白自己踰矩了。


    “聽說你是一位十分優秀的醫者,對草藥方麵有許多獨到的見解。”閻炘俊臉含笑,語氣依舊十分溫和。


    據宮裏的醫者回報,羅緋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輕鬆調配出她想要的藥方,而且每一次的配方與比例都不同。那樣的本領,就連從小就開始接觸花花草草的宮廷藥師亦自歎不如,對她既是稱讚又是佩服。


    “宮廷的醫者、藥師,全都對你讚歎不已,就連焰皇弟,都認為你是一位十分優秀的人才。”


    “我隻是略懂皮毛而已。”優秀的人才?這真是那個態度囂張、不可一世的魯莽皇子說的?


    事實上,那次若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暴力皇子傷了肋骨,渾身是血的返回,把藍藍嚇得臉色發青,淚流不止,她根本不想泄漏自己懂草藥的本領。


    至於她讓宮廷藥師們讚歎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自己厭煩了三天兩頭都得為那個崇尚蠻力的笨蛋療傷,於是刻意變換配方,讓藥劑同樣具有神奇療效,但額外增添了一些傷口奇癢、心悸想吐、夜裏盜汗、惡夢頻頻……等小小的副作用。


    可惜,閻焰的體格與痊癒力確實異於常人,那些小小的副作用似乎對他完全沒有影響,隻是讓閻焰看她的目光越來越凶狠,越來越陰沉。


    如今迫不及待地將她推給大皇子,是想借重她的本事,為他的大皇兄調整虛弱的體質,或者隻是忍耐力已到了極限?


    “你不是修羅界的人吧?”閻炘狹長的鳳眼平靜地掃過羅緋與修羅界女子相比顯得纖細的身形,“我聽說是藍藍在邊境地方將你救回來的,你當時還受了重傷,是嗎?”


    “是,倘若不是藍藍,我已經死了。”羅緋坦言,溫柔善良的藍藍,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她的救命恩情。


    “所以你主動要求留下,是為了想報恩?”閻炘再問。


    羅緋遲疑了好一會,才回答,“是。”


    “為什麽遲疑?莫非你還有其他的目的?”她的猶豫,並不像是想刻意引起他的注意,倒像是真有什麽難言之隱。


    “回炘殿下的話,我的故鄉發生了一點事情,在我沒想清楚下一步該怎麽做之前,我還不能回去。”羅緋抬起頭,神情坦然地麵對閻炘,“羅緋再次感謝炘殿下的仁慈,讓我暫時有一個棲身之所。”


    這位大皇子或許身體虛弱,卻絕不是可以輕鬆哄騙的對象,她很清楚,方才自己所說出的每一句話,臉上的每一絲表情,都落入那雙看似溫和,卻能藏起所有情緒的深幽鳳眸裏。


    不夠完整的謊言,隻怕會被他瞬間識破,倒不如自己主動透露部分的實情。


    “你很聰明。”她回答了他的問題,卻聰明的避開了所有的重點,讓閻炘微笑地開口讚賞。


    並非修羅界之人,卻重傷昏倒在邊境之地,在藍藍治好她的外傷後,卻不急著離開,反而主動要求留在皇宮。明明具有讓所有醫者、藥師又驚又羨的本事,卻自願擔任宮廷女侍的工作。


    這個羅緋,並非容貌出色的女子,一張清秀臉蛋裏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那雙彷佛獨立傲世,毫無所懼的清幽眼瞳。這麽一雙特別的眼睛,是戰士的眼睛,不應該屬於一個女人,更不該屬於像她這麽一個纖細的女人。


    即使她刻意低調,竭力隱藏,甚至努力扮演著宮廷女侍的角色,但與生俱來的那一股傲氣與不馴,是無論如何都藏不了的。這女子,渾身充滿了謎呢!


    “羅緋,這是你的名字?”閻炘清潤如玉的嗓音,徐徐吐出她的名字。


    “是。”奇怪,明明是早已習慣的名字,為何從這人的嘴裏吐出時,會有讓人渾身一顫的詭異感?


    “那麽,你就留下來吧!”黑瞳凝視著羅緋好一會,閻炘嘴角噙著淡笑做出了決定。


    從那一日起,羅緋正式留在閻炘的宮殿。雖然她的身分是侍女兼藥師,但閻炘卻從來不曾要求她做侍女的工作,反而任由她整日耗在宮殿旁的藥草園裏,專心研究藥草園裏的珍貴花草。


    為了讓閻炘卸除戒心,羅緋花費了心思在藥草園裏配製各式各樣調氣養身,改善虛弱體質的藥方,而每一份以心血熬出的湯藥,她都親眼看著閻炘喝下去,但奇怪的是,那些她費盡心思配出的藥,似乎對閻炘的身體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依然是臉色蒼白,麵帶病容,體質更是連一丁點都沒有改變!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對自己的配方很有自信,絕不可能失靈。


    那麽,是因為修羅界人的體質不同?


    這也不對!


    妖界的花草是六界之中最具療效的,所以修羅皇宮的藥草園有三分之二的珍貴花草,都來自於妖界。但如果不是花草的問題,必然是有什麽地方自己遺漏了……


    “羅緋?”就在這個時候,走在前頭的閻炘突然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由於羅緋一心糾結在這個問題上,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走在前頭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還開口喚她好幾聲了。


    閻炘含笑地看著猶然低頭沉思的某個女人,在她就要筆直撞上的時候,他伸出手輕輕一扯,讓她直接迎上他的胸口。


    “咦?”直到額頭撞上某種堅硬的物體時,羅緋輕呼了一聲,急忙抬起頭,剛好與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狹長鳳眸對上。


    “羅緋。”閻炘清潤的男性嗓音,再次以一種讓羅緋渾身一顫的方式喊她的名字,“有時候本皇子真的懷疑,這是你的名字嗎?”


    羅緋聞言身子一僵,清幽的眼瞳瞬間升起一道強烈的防衛。


    “如果是你的名字,為什麽本皇子喊了這麽久,你都沒反應呢?”閻炘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依舊噙著溫和的笑。


    “回炘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剛才隻是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羅緋一怔,隨即老實回答。


    “哦?是什麽事情能讓你想得這麽出神?”閻炘再問。


    “羅緋在想,妖界花草的療效明明是六界之冠,為何無法改善炘殿下虛弱的體質呢?”她抬頭直視閻炘,清澈的眼瞳毫無所懼,甚至漾起淡淡的挑釁。


    由於羅緋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看,所以她清楚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氣,但它消失的速度太快,幾乎讓她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緋丫頭,或許是本皇子的體質已經糟得無藥可救。”閻炘微薄的唇揚起一抹優雅的笑,“又或許,是你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麽有本事。你認為答案是哪一種?”


    “再糟的身體,我都能配出最適合的藥方。”羅緋清秀的臉龐盈起不願服輸的神情。


    不管原因為何,這對精通草藥的她來說,閻炘都是難以抗拒的挑戰。


    真是不可思議,明明隻是一張清秀、平凡的臉蛋,但是當上頭盈滿了不願服輸的鬥誌與倔強時,居然讓他舍不得移開視線了呢!


    “很好,本皇子拭目以待了。”閻炘輕笑出聲,接著將話題帶回,問道:“殘影禿梟獸的爪子含有劇毒,非同小可,五皇弟的傷勢不會有問題吧?”


    “炘殿下不相信我的醫術?”羅緋小臉一僵,冷冷地反問。


    “若是不相信,又怎麽會讓你為五皇弟治療?”閻炘微笑,然後傾身湊到羅緋的耳邊,以隻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本皇子相信梟獸的抓傷已經讓五皇弟夠難受了,這次別再放一些“特殊草藥”捉弄他了。”


    羅緋的反應是瞠目結舌。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她在草藥上動的手腳!


    “緋丫頭,別急著豎起身上的刺啊!你既然是本皇子的專屬藥師,本皇子一定會幫你保守這個小秘密,嗯?”閻炘的狹長鳳眸淡淡掃過她難得泛起紅暈的臉頰。


    這是他第一次靠她靠得如此近,近到他能聞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雅的幽香,同時也發現,這丫頭的肌膚細致得幾乎毫無瑕疵。


    意隨心動,基於某種連他都不明白的衝動,他在抬首時,用一種若有似無的方式,以自己的嘴輕輕拂過她的麵頰,感受她麵頰上的細致肌膚。


    羅緋彈跳了一下,本能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臉。


    罷才發生了什麽事?那個碰觸到她的臉頰,溫熱又帶著濕潤觸感的……該不會是閻炘的嘴唇吧?


    相較於羅緋的錯怔,閻炘卻是神色自若,完全沒有一絲偷香竊玉後的心虛。


    “緋丫頭,怎麽還愣著不動?該去藥草園做事了,等會直接將本皇子的藥送來寢宮。”閻炘語氣溫和地下達指令。


    “是。”她不敢,亦不願多想,急忙轉身離去。


    看到羅緋頭也不回地離開,就像是背後有野獸在追趕她似的,閻炘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了淡淡的笑痕。


    “炘殿下,她不過就是比其他人多懂一些草藥,您對她也太寬待了吧?”站在他左側的仆童忍不住開口。


    主子明明是身分尊貴的大皇子,但不知為什麽,似乎特別關心羅緋,就像方才,他還特地趕到五皇子的宮殿,又一次為觸怒五皇子的羅緋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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