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不高不低,屋內的人肯定能聽見。


    不出所料,下一刻門開了。


    但走出來的卻是一個成年男子,身材修長,頭戴玉冠,一雙鳳眼煞是好看。見到門外的小姑娘,微微頷首,笑眯眯道:「想必你就是蔓姐兒吧。還好你來了,不然等會兒還是要下山去請你,昭哥兒真是被慣壞了,若是不見你就不願意跟我們走,哪有小郎君還這樣任性的。」


    男人笑眯眯的模樣,就連語氣也比剛才的那個叫楊忠和氣不少。但杜秋蔓卻沒從他的笑容裏感受到任何溫度。


    齊朔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進來吧。」


    屋內靜的厲害。


    杜秋蔓朝著裏屋走去,見到最裏麵的放雜物的門上落了一把鎖。齊朔語氣抱歉:「沒辦法,昭哥兒太不聽話了。你不知道,昨兒他可是將整個房間的筆墨紙硯都砸了一遍,嘖嘖,哪怕是侯府的小公子,也不能這樣糟蹋東西不是。」


    隱沒在寬大的袖袍裏,杜秋蔓握緊了拳頭。她精心養的崽兒,竟然被人關在一個狹小幽閉的房間裏一個晚上。


    砰地一聲,房門再次被撞響。


    杜秋蔓:「把門打開!」


    下一刻,楊明昭通紅著眼,仿佛是一頭發怒的狼崽子的模樣落在了杜秋蔓的眼裏。


    「蔓……蔓姐兒?」楊明昭呆住了,隻是一瞬,他立刻衝到杜秋蔓身前,將她擋在後麵,麵色不善的對齊朔道:「你到底要做什麽?!」


    「哎呀呀,我什麽都沒做呀。」齊朔攤手,一臉無辜,「你看蔓姐兒已經來了,你與她道個別,咱們就回洛州吧。這路上少不得還要走一兩個月呢,可別耽誤時間了。」


    這時,杜秋蔓幹脆撿了個椅子坐下:「你也是忠勇侯府的人?」


    齊朔還以為眼前的兩個小的見麵後會激動的抱頭痛哭呢,沒想到那小姑娘倒是挺平靜的,嘖,沒意思……


    「我是昭哥兒的表兄。我母親與昭哥兒的母親是親姐妹喲。」齊朔道,「想必你在山下應該遇到楊忠了吧,我們昭哥兒呢是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乃忠勇侯府夫人嫡出的兒子。此前因下人疏忽才讓他流落在外,如今府裏花了大力氣找到人了,總不能讓昭哥兒繼續呆在外麵吧。蔓姐兒你也不用擔心我們是騙子,無論是楊山長還是周縣令都能替我們作保的。」


    杜秋蔓又問了忠勇侯府的一些事,如昭哥兒是不是還有親的兄弟姐妹,忠勇侯後院有幾個女人,又生了幾個庶出的女子。小郎君們的學業進度,小娘子們可有聯姻等等……


    齊朔沒想到有人在聽到忠勇府的招牌後,還有膽子像這樣查戶口般詢問。聽說杜家這個大小姐是個不講理也沒什麽規矩的小娘子,如今看來的確如此……不過,還是有點可愛啊。


    對方與他身份天差地別,齊朔像是玩遊戲一樣,並未將眼前的小玩意兒放在眼裏,隨意道:「侯府是最重規矩的。我姨母隻生了兩個,其中一個便是昭哥兒的嫡親的兄長。至於後院裏的那些兄弟姐妹們,身份上就與昭哥兒差得遠了,不值得一提。」


    說著,又看向楊明昭。


    「忠勇侯府隻有兩個嫡子,昭哥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等昭哥兒回府安排妥當後,蔓姐兒若是願意,也可以來洛州看看昭哥兒嘛。」


    楊明昭瞬間繃緊了背脊——齊朔在威脅他。


    忠勇侯鎮守洛州,乃是大梁的北大門。朝中無論魏相還是貴妃係鬧得多凶,對上忠勇侯也是客客氣氣的。如果他不願回去,侯府說不定會對蔓姐兒不利。讀了這麽多書,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渾渾噩噩隻憑一腔孤勇的乞兒,他太明白上位者要擺弄一個人有多麽容易。


    「我跟你回洛州。」楊明昭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的讓他都覺得有些意外。


    杜秋蔓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昭哥兒你……」


    楊明昭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我不是一直都在想找到家人嗎?如今我的家人找來了,我自然要回去的。」


    要不是齊朔還在這裏,杜秋蔓真想拿鞋底子抽他了!


    齊朔拍了拍手:「這就對了嘛。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又不是生離死別,以後總有機會再見麵的。」


    杜秋蔓沒理他,眼中隻有楊明昭:「你真的要走了?」


    楊明昭揚起臉,笑道:「是啊。以後請你來洛州做客。」


    杜秋蔓沉默了一會兒,「行。但是昭哥兒還有一些行禮在我那裏,可以讓他與我回去收拾一下嗎?」


    齊朔很大方:「當然可以。我也想看看你這個小恩人的住處,畢竟昭哥兒能過得這麽好,還考中了小三元,也多虧了你們照顧。」


    莊子裏,江氏已勒令所有人不許討論此事。等杜秋蔓回來時,江氏正要問什麽,見到她身後的兩個人,頓時站了起來。


    齊朔做了簡單的介紹,便道:「實在是不能多叨擾了。我這表弟好不容易找回來,侯爺侯夫人都等著見他呢,還望您能體諒一下昭哥兒的親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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