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讓梁玉琢更加糊塗了。


    到底是這身子的主人救了人,還是有人救了這身子的主人?


    那徐嬸還想再說,梁玉琢實在忍不住,按住了徐嬸放在自個兒腿上的手,瞪眼道:「這位大嬸,你在說什麽?」


    梁玉琢這話一說出口,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北風呼啦啦往房間裏吹,本來就破了的窗戶紙更是被吹得裂了個更大的口子。


    徐嬸睜大了眼睛,張著嘴看她,半晌又轉過頭去看梁秦氏,一雙眼睛裏一下子湧出了淚水,抱著梁玉琢就一陣幹嚎:「這都是造的什麽孽啊!好好一姑娘,怎麽下了趟水就傻了!」


    梁玉琢被徐嬸緊緊抱住,半張臉埋在洶湧的胸脯上,憋得差點暈厥過去。好在外頭傳來孩子的哭嚎聲,那梁秦氏慌裏慌張地摸了把眼淚,急匆匆開門出去。


    門被風帶得「砰」一聲關上。


    這一下,徐嬸的幹嚎頓時歇了。梁玉琢被鬆開的時候,情不自禁吸了口氣,盡管鑽進鼻子裏的有股難聞的味道,但總好過徐嬸身上不知道多久沒洗過澡的臭味。


    梁玉琢試圖下床,卻被徐嬸按住:「琢丫頭,嬸子曉得你心裏頭埋怨你娘。可你要曉得,你阿爹沒的早,盡管跟梁家早就脫了關係,但是二郎畢竟姓梁。要是二郎真出什麽事,你娘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見你阿爹。」


    知道徐嬸這是誤會自己了,梁玉琢也不著急,隻是看著她歎了口氣:「嬸子,我這才醒過來,腦子裏混裏混沌的,您同我說說,現在是哪朝哪代,這是哪裏,還有……還有我是誰?」


    徐嬸倒吸了口氣,猛一拍大腿,嚎道:「這苦命的孩子喲!命還在,但是怎麽就燒傻了呢!咱們鄉下姑娘雖然不是嬌滴滴的,但也精貴著呢,你家她怎麽狠心把你丟在一邊喲!」


    徐嬸的這一嗓子嚎了好一會兒。等她嚎夠了,梁玉琢也差不多從她最裏頭把該知道的事都打聽清楚了。


    她如今是正正經經穿越了,很不湊巧的是,她沒趕上唐宋也沒趕上明清,偏偏穿到了一個曆史上壓根就沒提過的朝代——大雍。梁玉琢搜腸剮骨,也隻能找到一個詞來定位這個朝代。


    架空。


    因為一場猝不及防的泥石流穿越,並且穿越成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小丫頭,這對於已經在鄉下當大學生村官三四年,差不多帶富了附近幾個村子的梁玉琢而言,簡直就是遊戲闖關失敗,因為忘記保存,被迫滾回第一關。


    隻是現在放在梁玉琢麵前的,除了穿越來,還有另外幾個附加難點。


    首先,她現在的這具身體和原來的同名,但是上頭沒了爹,隻有一個娘,底下還有個兩歲的弟弟。


    其次,今年是宣德八年,大雍全國各地正在鬧旱災,好在今年冬下了幾場大雪,才讓人能盛一點雪水,不然連生活都要陷入問題。


    最後,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就是——


    她家很窮……


    好吧,其實這一點,徐嬸不用說,梁玉琢也能從房間裏的擺設看得出來。


    她現在隻有一個打算,隻想先吃一頓飯,然後再去考慮以後的日子究竟要怎麽過,才能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重新開始生活。


    這麽想著,肚子裏的咕咕聲當即就應景地響了起來。梁玉琢顧不上臉紅,抬頭瞅了瞅徐嬸。


    徐嬸一瞧她這模樣,就知道小丫頭是臊了,當即就拍了拍梁玉琢的肩膀,搓著手去外頭灶房給她做吃的。臨了還不忘再囑咐一聲,讓梁玉琢別記恨秦氏。


    梁玉琢這一頓吃得有些急。可她實在是餓了,也顧不上燙不燙嘴,端著豁了口的碗吹了吹,呼嚕幾下就把碗裏頭原本就沒盛多少的米粥喝下肚。


    舌頭被燙得發疼,她眼角含淚,拚命地扇風。


    徐嬸看得心疼極了,抹抹眼淚,等她手忙腳亂喝完米粥,忙把人摟進懷裏隻喊小可憐。


    空蕩蕩的肚子裏填了東西,盡管少,但好歹讓身子回暖了不少。梁玉琢由著徐嬸抱在懷裏,心裏盤算起以後的事,沒想多久,倒是眼皮發沉,漸漸閉上了眼。


    睡前,隱約聽見房門被人輕輕推開,有人站在外頭似乎喊了一聲徐嬸的名字。


    宣德八年,整個大雍整整幹旱了一年。


    到了宣德九年,老天爺卻好像是要把之前一整年的雨水全部補償回來似的。從年後開始,就陸陸續續地下,三天一場小雨,五天就一場大雨,下得不少地方都起了水澇。


    下川村的婦人們戴著鬥笠,穿著粗布衣群,三五成群地經過農田,一個個底下的鞋子還滲著水漬,一看就是才從河邊回來。


    這六月的天氣,悶熱得厲害,大概又是快下雨了,大眼蜻蜓一個個飛得極低,半大的小子們正追著蜻蜓到處跑,毫不在意跑得滿頭大汗。


    路邊的茅屋邊上靈巧地飛過幾隻燕子,一個側身從兩個婦人中間穿過,翅膀撲棱一下扇到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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