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九爺隨手抓過顆花生,直接蹦到了梁玉琢的腦門上:「敗家丫頭,賺了錢就花,也不曉得省著點用。」


    「既然賺了錢,自然要花點出去才好。」梁玉琢揉了揉腦門,回頭繼續盯著鋪子。


    碟子裏的花生吃完了,濁酒也喝了幹淨,比起酒樓裏傳出來的酒肉香味,這在攤子跟前坐了快一天的小丫頭更讓人在意。


    湯九爺背著手走到梁玉琢身邊,瞧著地上寥寥幾盞剩下的燈,開口道:「你徐嬸他們這會兒正在街上逛,你要不也去瞧瞧?」


    「我就不去了。」梁玉琢擺手,「本就是我纏著九爺你要來賣燈籠的,不做正事跑去溜達可不好。」


    她說完話,又有一對小夫妻過來,一二來回不過說了幾句好話,那小夫妻就提著一盞桃花燈離去。


    賣得還剩下最後兩盞燈籠,梁玉琢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夏日的天色亮的早,暗得晚。這會兒已是戌時,天色卻不過才剛剛開始發沉。沿街的燈籠開始亮起,越來越多的人走上街頭。


    梁玉琢挪了挪凳子,看著人來人往的街市,忍不住有些想念上輩子的生活。大城市的夜晚總是燈火輝煌,哪怕到了淩晨,街頭的燈光也能照亮一條街。而如今,相似的熱鬧之下,燈火卻已經截然不同。


    這廂她正感歎著物是人非,那頭卻有人氣勢洶洶衝了過來。


    梁玉琢眼見著一眾壯漢提著棍棒朝這邊跑來,當即抓過凳子往後避讓。


    桌子沒來得及收走,被幾下砸了個稀巴爛,動靜之大,連賈樓的掌櫃也聽見了,趕緊和小二一同從店裏出來。


    瞧見這幾個壯漢砸桌子的架勢,掌櫃的倒吸了口冷氣,趕緊趁人還沒注意讓梁玉琢和湯九爺躲躲,自己扭頭讓店小二前去報官。


    因了早有黃大人的叮囑,衙役接到報官來得極快。那幾個壯漢還沒來得及離去,正提著棍子到處在找攤主,卻被賈樓的掌櫃攔在門外,美其名曰樓中都是客人,不能衝撞。


    將壯漢帶回縣衙容易,可要查處起來,卻有些不方便。衙役們將人攔下詢問,對方義憤填膺,隻說是替主子出氣,因為遇上了黑心的商販,一貫錢買了個破爛花燈。


    既是私怨,又並無太大影響。衙役們隻想著把這事早點解決,說了幾句就要把人放了。湯九爺卻在這時走了出來。


    「那桌子是賈樓掌櫃好心借我的,那地上的兩盞花燈是老頭我的手藝,如今借來的桌子被人砸爛了,沒賣出去的花燈也毀了,幾位差爺就這麽把人放走,是不是太對不起咱們小百姓?」


    衙役一愣,那幾個壯漢瞧見老頭出現,頓時口出汙言,叫囂著老頭黑心。


    湯九爺冷哼:「老頭黑心?你們強買老頭不賣的燈籠,可是我小友逼的?」


    衙役們一聽這事竟還有別的,當即決定把人帶回縣衙開庭審案。


    而彼時的平和縣縣衙鳴冤鼓前,梁玉琢已經拿起鼓槌,敲響了第一聲。


    直到衙內出來一排衙役,目光炯炯地盯著她,梁玉琢這才放下了鼓槌,當著門麵朗聲道:「草民梁玉琢,今日擊鼓鳴冤,隻求大人做主!」


    她的話音落下時,先前在賈樓門前的衙役已拉著那幾個壯漢到了縣衙前,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湯九爺和聞訊趕來圍觀的路人。


    黃大人有些頭疼。


    有些事,好的不靈,壞的靈。


    他盼著剛上任能多過些太平日子,卻不料還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人押上了縣衙,自然要開庭審案。望著堂下作證的梁玉琢和湯九爺,黃大人皺了皺眉心,把視線轉向那幾個惡徒。


    改問的事,自然要問過兩邊,任何的一麵之詞都不足以讓人做出判決。


    隻是這樁事,黃大人越聽越覺得新奇。


    敢情這事兒不過是一開始有人強買燈籠,賣燈籠的不樂意說了個高得離譜的價,那強買的充闊佬扔下錢拿了燈籠走,結果一回頭就找了人來砸攤子?


    那這事兒說什麽都是對方的錯了,賣燈籠的不過是無辜受累。


    黃大人驚堂木一拍,就要下令打這幾個惡徒二十記殺威棒以示警告。


    不料,殺威棒還沒往下打,那買燈籠的少女已然帶著人殺進縣衙,說一不二地就要把人帶走。


    梁玉琢瞧著她氣勢洶洶地從身前經過,還惡狠狠地瞪了眼自己,心下翻了個白眼。


    「來者何人?怎的這般不識禮數,這是縣衙,不是你家後花園!」


    黃大人一拍驚堂木,怒斥道。


    誰料那少女冷眼一橫,嬌叱道:「我爹是將作少匠薛濤,就憑你個縣官,也敢在本姑娘麵前大呼小叫?」


    從四品的將作少匠同七品縣官比起來,自然是前者威風凜凜,後者猶如螻蟻。更何況,將作少匠這樣的官職定然是在盛京當差,女眷會出現在此,不定是和縣裏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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