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大老粗們來說,這味道委實讓人不甚喜歡。


    等到今上將宅子賜給了指揮使,兄弟幾人便攛掇著讓整改整改。不過半月宅子就煥然一新,怎麽也找不出之前的影子。


    指揮使住的內院叫漱玉軒,院內鬆柏屹立,轉個彎便是書房,院中還有池塘,清幽雅致,岸邊堆疊山石,瞧著倒也有幾分雅趣。不過廊廡下有些空。


    「指揮使。」書房前立著一名作仆役打扮的校尉,見老三過來,側頭輕輕敲了敲房門。


    「何事?」


    從房內傳來的聲音低沉,老三打了個激靈,深呼吸:「指揮使,是標下。」


    待到門內應聲,校尉輕輕推開門,老三抓了抓衣角,邁開步子往裏頭走。


    鍾贛坐在書案前,正在翻閱堆在桌上的書籍。土地主不識字,可自發家後,向來喜歡往家中添置各類書冊,錦衣衛闖入書房那日便被滿牆的書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跑錯了地方。鍾贛雖是武官,可少時也讀過不少書,文武雙全,若非後來入錦衣衛,也是要參加科舉的。


    「叫你查的事,如何了?」


    「那小姑娘確實是梁家的女兒。」老三到了書案前,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標下已經查證,這梁玉琢半年多前還不過是個生性膽小怯弱的尋常農女,然當時落水得救當下就高燒起來,足足燒了幾日,這才蘇醒。不過自那時起,便像是換了個人。」


    「梁父是個落地秀才,梁母秦氏原是商戶出身。前幾年梁父過世,孤兒寡母的就靠著周圍的街坊鄰居接濟過日,等生下遺腹子後秦氏這才靠著賣繡品賺些度日的銀錢。半年前……」


    老三似有猶豫。


    「半年前如何?」


    聲音落在耳中,低沉、冰冷,老三忍不住低頭一股腦倒出查證到的事情。


    「半年前落水被救後,聽聞梁氏姐弟倆皆發了大病,秦氏為照顧兒子,將女兒獨自丟下不聞不問,好在鄰居幫忙,這才讓幾近病死的梁玉琢回過一口氣來。是以,這半年來,母女倆雖依舊住在一處,感情卻不如從前。」


    錦衣衛出手,便是這泥地裏的蚯蚓祖上出生在何處,隻怕都能查證得一清二楚。


    七夕當夜發生的事,因了精彩絕倫的當庭辯駁,彼時正在人群中圍觀的鍾贛當時便注意到了這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和那日在林中抱樹的小子是同一人。


    鍾贛聞聲,視線從書上收回,擺一擺手:「你去,往後就盯著梁家。」


    老三不敢細問,低頭稱是,轉身去了書房外。


    待房門關上,鍾贛合攏書,目光轉向半開的窗外。


    院中精致非常,然觀景之人的思緒卻早已飛離。良久,他喚來院中校尉:「告訴老三,日後定期給梁家送去柴禾。」末了,又補上一句,「要劈好的。」


    得到消息的老三摸了摸腰側的劍,齜牙咧嘴一陣苦惱。


    離了盛京,抓人砍人的事少了不說,他一副千戶好歹也是官職,卻也隻能淪為樵夫了。


    漫山遍野地找野紅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梁玉琢背著竹簍進山已經快有一個時辰了。竹簍裏沒裝著野紅豆,倒是裝了不少路上發現的比較好辨認的草藥。


    獵戶們上山打獵,一不留神就容易受傷。徐嬸家裏三個獵戶,更是經常自己上山采藥,回去晾曬好時刻背著。梁玉琢閑暇時也會幫忙清理剛挖回來的草藥,時間一長倒也能認出一二尋常止血的草藥來。


    於是相比較而言,反倒是她一心要找的野紅豆,有些難找。


    湯九爺之前幾次提醒梁玉琢沒事別往山上跑,可她若是不上山,就隻能再麻煩徐嬸一家幫忙。


    雖說徐嬸不會介意,可隻要一想到大郎媳婦的眼神,梁玉琢就覺得還是自食其力的好。


    總是麻煩別人,不單單是欠人情的事。


    上山的途中有遇上本家的嬸嬸,因著勢力,聽秦氏說自從分家,兩家便已經不怎來玩。徐嬸更是冷嘲說說是分家,實打實和分宗差不多。


    徐嬸這話倒是說的不過分。


    單就這半年多的日子裏,別說是一口糧一碗水,梁玉琢也不見秦氏從本家那兒端回來過,更別提兩家人能有個什麽明麵上的往來。


    她大伯梁通,幼時有疾,腿腳不便,一輩子拘在田裏,有時田邊遇見會偷偷塞些東西過來,可哪怕隻是一枚雞蛋。隻要她揣進懷裏,不用半個鍾,大伯的妻子梁連氏便會撒著潑地找上門來鬧事。久而久之,這樣的親戚關係,還真是遠著些比較好。


    見著梁連氏迎麵走來,身後還跟著她的女兒,梁玉琢稍稍停步,喊了聲嬸嬸,低頭繼續往山路邊找野紅豆。


    她是不願和本家的人尤其梁連氏母女碰麵的,可既然見著了,喊一聲總是規矩。隻是她規矩了,卻有人嘴巴發癢,自討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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