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琢行了行禮,很是客氣。


    孫大夫笑得親切:「琢丫頭太客氣了。」


    梁家的孤兒寡母這些年的事,村裏人心裏都清楚,瞧見被生母這麽折騰不斷沒長歪,反倒越長越精神的梁玉琢,孫大夫心裏頭也是別有感觸。


    「琢丫頭,老頭這兒有件事想麻煩麻煩你。」


    「孫大夫請說。」


    孫大夫摸著山羊胡,臉上似有羞愧,搖頭晃腦,好一會兒才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原來,今晚跟著他出診的小姑娘,是孫大夫遠房親戚家的小孫女。因著家裏遭了難,就叫小姑娘一人出來投奔孫大夫。可孫大夫這些年來無妻無子的,年輕時候攢的那些錢這些年都花出去了,住的還是兩間瓦房,一間擺了床和其他櫃子,另一間小瓦房放滿了草藥。


    小姑娘來投奔,卻沒地方住,孫大夫心裏也實在覺得不好受。


    在小瓦房裏擠了幾夜,孫大夫瞧著小姑娘是個懂事乖巧的,就生出了給孩子找個能住的地方的主意。正巧,今晚到了梁家。


    孫大夫的話說的情真意切,臉上滿滿都是為難和愧疚。梁玉琢笑笑,倒也答應了下來,隻是說空的房子沒有,怕是隻能和她擠一張床。


    孫大夫滿心歡喜,主動提出每月補貼給梁玉琢母女一定的銀錢,就當是小姑娘的住宿費和夥食費。


    當晚,小姑娘先跟著孫大夫回了家。梁玉琢也回頭把這事同梁秦氏說了下。


    梁秦氏本是有些不願意的。畢竟關上門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好好的,突然要來一個陌生人,雖說是個姑娘,可到底不知根知底,生怕會出什麽問題。直到梁玉琢提起孫大夫說的銀錢,她這才心下一頓,點頭答應了這事。


    到第二日,小姑娘就帶著一個小包裹上了門。


    梁玉琢領著人進了自己的屋子,床上已經擺了兩床被子,枕頭並肩靠著。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小姑娘進屋後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你往後就和我住一屋。」梁玉琢幫著把包裹裏的幾件衣裳放進了櫃子裏,「我叫梁玉琢,大概比你大一兩歲,你要是不介意,喊我阿姐也行。」


    小姑娘點頭,話不多,隻說了自己叫鴉青,便再沒吭聲。


    梁玉琢隻當她是內向,初來乍到有些放不開,倒不勉強她,隻這幾日出門做事總把人帶在身邊,漸漸的,兩人之間的話就多了起來。


    前朝設置十二個親軍衛,太祖皇帝開國後,沿襲前朝十二親軍衛製,將其中錦衣衛提拔為最重要的一衛。


    錦衣衛下設南北鎮撫司,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


    其中,南鎮撫司掌錦衣衛內部事務,北鎮撫司掌詔獄,隻聽命於天子,可不經刑部大理寺對犯罪官員直接進行追查、逮捕、刑訊等事。


    六王之亂因牽涉甚廣,都指揮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三司均不敢出頭,今上龍顏大怒,暗中命錦衣衛直接調查此事。


    鍾贛就是在六王之亂中,升任錦衣衛指揮使一職。


    雖明著上任不過半年便被撤職,暗地裏他卻依舊在以指揮使的身份在為今上做事。


    這次南下,為的是今上的密旨,調查南下衛所與海寇勾結一事。


    因是密旨,錦衣衛北鎮撫司一行人南下,皆未著飛魚服,喬裝成普通商隊的模樣出入南方各地。


    老三的迷信送到鍾贛手上的時候,他正與同行的錦衣衛副千戶商議政務。


    錦衣衛之間的密信都有特定的火漆。老三不識幾個大字,往常傳信的事都說老四他們在做,此番南下老三留在下川村,突然送來密信,所有人都以為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然而,拆了信封細看,指揮使臉上的表情好像……不太對勁。


    「指揮使,可是老三出了什麽事?」


    老二沉默少言,是鍾贛的影子,一貫比其他幾人要更懂鍾贛的心思,隻是此刻,卻有些猜不透。


    老四眉頭擰起:「難不成是盛京那邊有什麽動靜?」


    鍾贛不語,反手將信一疊,放到手邊拿住:「無事。」


    屋內眾人麵麵相覷。


    老三的信裏沒寫別的,找人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關於梁玉琢的事。義憤填膺中,又帶著怒其不爭的語氣,還不斷地示意他快點想辦法。


    正經的事情談完了,一屋子的人陸陸續續出了門。老四走得最慢,前腳才邁出門檻,後頭就傳來了鍾贛的聲音。


    「老四。」


    「標下在。」


    老四回身拱手。


    鍾贛沉默地敲著桌麵,手邊還放著老三送來的那封信,想著心裏的內容臉上的表情越發顯得晦暗不明。


    鍾贛不說話,老四也不敢追問,隻低著頭等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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