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嘴欠的那婦人人緣一貫不好,大抵就是因為她那張得罪人的嘴。可人家不光不認為這是什麽壞事,還經常叉著腰滿村子走,東家說完說西家,直說的他家小子都沒了夥伴,大閨女十八歲了也沒能說出去,依舊我行我素。


    「哎喲,琢丫頭,你說你一個黃花大閨女,種田就種田,拿著原先的種籽不好嗎,換來換去的。」漢子們在吃的烙餅很香,香得讓人有些忍不住,那婦人一抹嘴,好不容易收回視線,咳嗽兩聲,「你一個姑娘家,到底從哪裏得來的新種籽,別是用了什麽不好的法子……你也是該說親的年紀了,可別糟踐自己……」


    梁玉琢笑笑:「糟踐麽?」


    婦人的膽子大了一些,笑著說:「你阿爹可是個好的,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咱們村裏人。」說著又唏噓,「你阿爹要是曉得你現在都跟這些漢子混一塊,還不得氣死。」


    「嬸子是替我阿爹勸誡我呢。」梁玉琢若有所思地點頭,「鍾府把這些稻種拿來,拖我試種,為的是產量高的話,就推廣開。就連這些大哥,也是鍾府派來的人。要是我不試種一下,嬸子敢直接把沒種過的種籽扔到地裏麽?」


    下川村的村民這些年一直老老實實種著老地主給的香稻種籽,哪怕產量再低,田地少的沿納回回交完都不夠吃飽穿暖,也沒見有哪戶農家改種別的東西。


    梁玉琢最初發現這事時,隻覺得村裏人老實得過了頭。


    可她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自然會為了賺錢,去謀求其他發展。


    家裏的五畝田不能丟,那就盡可能地去種產量高、經濟效益好的東西,所以有了紅豆,也有了後來的新稻。不用下地的時候,幫著湯九爺吆喝買賣燈籠,其中的抽成也不低。她年前還看中了山上的一片地,打算想辦法租下來種點別的經濟作物。


    她從來不是認死理的人,也不是不求上進的,為了能多賺錢,隻要不違法,不沒良心,不丟失人格,她能吃的苦,受的罪很多。


    就像此番婦人說的這些話,如果不是考慮到在村子裏還有梁秦氏和二郎,梁玉琢自己是不會放在心底的。


    至於鍾贛會派人過來幫忙,以她的理解,那個會把稻種當禮物的男人大抵在此之前並沒有意識到會有現下的情況出現。


    梁玉琢的話,叫那婦人噎住了。


    說實在的,若非有她去年的試種,今年村子裏種的大概還是和以往一樣的香稻。村裏人不是沒想過種別的東西,可一來這地不是他們自己的,二來香稻種慣了突然換別的,萬一產量不好怎麽辦。


    人都是有畏懼的。梁玉琢去年種的稻子產量高,明眼人都能看得到,自然也就成了大夥兒的新寵。隻是新寵才種下,她家地裏又種下了更新的稻種。


    「這……這種籽的事和這些漢子可是兩碼事!」


    「本就是一碼事,何來的兩碼?種籽是鍾府出的,人也是鍾府出的,嬸子非把這事掰開了說,安的是什麽心?」


    這邊,梁玉琢同人唇槍舌劍。那頭,蹲在田邊啃幹糧的錦衣衛漢子們,意猶未盡地舔完了手指上最後一點餅沫,低著頭互通消息。


    「梁姑娘這嘴,真利索。」


    「那可不。她爹是秀才公,秀才生的女兒,肯定厲害。」


    「這婆娘說話真難聽,人長得也難看,跟梁姑娘站一塊,簡直髒眼睛。」


    「嘿,你們說,叫指揮使知道了,這婆娘能過得好麽?」


    「難說。」


    漢子們啃完了烙餅,也插完了秧,再蹲著看熱鬧顯然是不成的。正起來打算回去呢,那婦人趁機氣急敗壞地逃了。一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吵不過就跑的婦人,再去看梁玉琢的時候,不自覺眼底就帶上了欽佩。


    梁玉琢沒去在意別人的眼光,隻送了送漢子們,就提著籃子回了家。


    看熱鬧的人慢慢離去,有老農戶繞著梁家的這五畝地走了一整圈回來,眉頭舒展開,低聲同在邊上等著的家裏人說這秧好。有心思活絡的當下就決定去找裏正說說,下回也給換上同種稻子試試。


    至於另一邊,梁玉琢從廢園邊上的山路往上,走到了鍾府的門前。


    鍾府的人已經都認得梁玉琢了。


    府中多是錦衣衛,那幾個方才幫著插秧的漢子,隻穿了褲子,光著上身在院子裏說話,看見校尉領著梁玉琢過來,一個個嚇得趕緊找東西遮身。


    梁玉琢看著這幫大老爺們笑了笑:「身材不錯。」


    說罷,也顧不上這幫人滿臉震驚,施施然往漱玉軒去了。


    蹲在屋頂上喝酒的老三被梁玉琢這話嚇得一個激靈,從屋頂上滾了下來,再爬起來的時候連滾帶爬地就要去藏鍾贛的刀,生怕下一刻,從來是砍殺別人的繡春刀架到了自個兒兄弟的脖子上。


    而梁玉琢進了漱玉軒,得知鍾贛此時正在臥房洗澡,當下轉道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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