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楊璐雪躺在床上等他的電話,果不其然,電話鈴聲響起,她接起。


    「我想今晚就和爸爸提。」不是她等的蒙晉言,而是馮紹唐。


    「這麽晚了。」她實在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真恨不得先和你到法院公證結婚。」馮紹唐心焦地道。


    「不要衝動,伯父不會同意的。」她指的是公證結婚。


    「你說個日期吧!我配合你。」他退一步。


    她遲疑,電話另一端紹唐不斷的催促。「先問問伯父的意見,我……都好。」她咬了咬下唇,滿腹惆悵。


    電話收了線,紹唐要的是她的承諾,她給了承諾,紹唐自然放了心。


    她到底做對了嗎?嫁給紹唐,自己的幸福暫不考慮;紹唐呢?他真的會有快樂可言嗎?


    苦惱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反常地蒙晉言並未來興師問罪,反而是她魂不守舍,想飛到他身邊。蒙晉言那方麵呢?真的不在乎了嗎?


    ***


    離開聖巴黎後,蒙晉言到晶嗓喝酒解愁,白如雲坐在他身旁。


    「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偏不信邪,楊璐雪不會愛上你這種出身的人。」她搶下他猛灌的酒瓶。


    「拿來!」他命令。


    「會醉的,這伏特加酒精濃度很高的。」她將酒瓶拿得遠遠。


    「我叫你拿來。」他脾氣上揚。


    「不值得的,楊璐雪不值得你這樣對她,她不要你、我要你。」白如雲柔情地道。


    他大笑。「你懂什麽值不值得?」


    「楊璐雪不識貨、我識貨,我們是天生一對。」


    「酒拿來!」他奪下她手上的酒瓶,就嘴就是一大口,他恨自己不如馮紹唐,她已是他的女人,卻還得眼睜睜的看她嫁給馮紹唐。


    他不怪楊璐雪,從頭到尾,他是第三者,橫刀奪愛的家夥,馮紹唐不是傻瓜,他懂得如何保護他的所有物。


    白如雲撲倒在他的懷裏。「世界上並不是隻有楊璐雪一個女人,忘了她吧!她就要嫁給別人了。你這樣痛苦她也不會知道,她是個高高在上的冷血女人。」


    蒙晉言抬手推開她。「讓我靜一靜,別吵我。」


    「我怕你喝醉了……」


    「讓我靜一靜!」他堅定的下命令,不容人討價還價,他隻想一個人獨處,舔舐他滴血的傷口。


    白如雲見他一臉絕然,知道自己在這裏根本是無能為力,隻得黯然退出。


    臨走時她悲傷地說:「晉言,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被楊璐雪給毀了。」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毀了我!」他朝空曠的辦公室咆哮。他真的不在乎,他現有的一切、現有的成就,全是因有她在前方成為他此生追尋的目標,如今她成了他今生最不可能觸及的星辰,所有的辛苦和忙碌已變得不再有必要。


    ***


    楊璐雪睡得並不安穩,急促的門鈴聲不費吹灰之力便驚醒了她。


    會是他嗎?他終於來找她了。


    開了門,門外是她——蒙晉言的另一個女人。


    楊璐雪側身讓她進來。


    「我叫白如雲,我們見過。我曾經跟蹤晉言來你家,所以知道你住在這裏。」她隨意坐下,以不是很禮貌的眼光,打量房內陳設、打量楊璐雪。


    楊璐雪對她的自我介紹十分平靜,這並不是最糟的情況,她告訴自己。


    「我真佩服你竟然還有心情睡覺。」白如雲嘲諷地道。


    「你有話就直說吧!」她淡然道。


    白如雲冷笑,「如果你不愛晉言,請你不要再見他。」


    「我不方便和你討論我和晉言的事。」她保有風度地說。


    「你會害死晉言,你知不知道!」白如雲握拳大吼,她不能忍受楊璐雪的鎮定、冷淡、高尚。


    楊璐雪微愣,一種陌生又感傷的情緒在她心頭發酵。「我無意……」


    白如雲搶白:「你無意害晉言這麽痛苦是吧!哈哈……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讓晉言這樣的男人愛著,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我們這些愛他的女人是求也求不到。」


    「我有我的苦衷。」她落寞地道。


    「你的苦衷是拋不開榮華富貴是吧!」白如雲尖酸地道。


    「不是的,我並不怕貧窮,何況晉言論財勢並不輸紹唐,我不會以金錢來衡量一個人。」楊璐雪難過的反駁。


    「那你為什麽不能接受晉言?他現在正以酒精麻痹自己,如果你有心應該立刻去看他。」


    「請你不要讓我良心不安。」楊璐雪開始哭,為了她的情衷……她的迷惘……


    「你根本沒有良心!」白如雲繼續指控她。


    她搖頭哽咽地道:「白小姐,人生並不像你看得這樣單純,我對另一個人有責任。」


    「我管不了那麽多,我現在看到的是晉言的痛苦,我愛晉言,我受不了見他痛苦,尤其他是為你痛苦,我為他不值,因為你根本不如他想像的那樣美好。」白如雲抨擊的力道強而有力。


    「你說得對,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他那樣待我。」楊璐雪心碎地道。


    「這話必須你自己告訴他,我說了千百次,他還是不為所動,如果你想救晉言,就請你行行好,讓他徹底死心。」


    楊璐雪睜著迷蒙大眼,承諾白如雲:「我會找時間告訴他,解鈴還需係鈴人,這種情傷縱使難解仍然要解。」她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白小姐一定愛慘了晉言。」


    白如雲有一抹被看穿的尷尬。「這並不難猜測,晉言是個精采的男人,愛他的女人滿坑滿穀,你要提防的人不是我,是孟妍。」


    說完話,白如雲走了。


    留下滿心矛盾的楊璐雪,她頭一回覺得做人真的很累,進退全是死境。


    無論她選擇什麽,都會有人為她受情傷,不選擇呢?是不是會好一點?


    她笑自己的天真。


    毫無睡意的腦子,思緒紛亂,坐著等待黎明,也許她會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


    搬家公司開來三輛大貨車搬走孟妍在馮宅的所有家當,一件也不留。


    除了小皮,離婚協議把小皮交由馮紹秦撫養,孟妍有些不舍,但也盡可能灑脫,她得表現堅強,否則將被馮家人嘲笑軟弱,尤其是她的前任公婆。


    從前,她有父兄在為政府國家做事,馮家人至少投鼠忌器;現下,父親猝逝,兄長又與政府高層主流派不和,馮家人立刻現實的給她臉色看了。


    她的前夫馮紹秦連下樓來送她也不屑,她覺得悲哀,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和他之間留下的除了小皮,都是不堪的回憶。


    「大嫂,以後有空常回來坐坐。」馮紹唐客氣地說。


    孟妍笑笑。「我有空的時間若太多,就表示我混得不太好了,再說這個家也不歡迎我。」


    馮紹唐好心的接道:「怎麽會?家裏人隻是太忙了,所以不能來送你。」


    孟妍看了看他一眼。「你和璐雪什麽時候結婚?」


    他心事重重地道:「爸爸那兒有點意見。」


    「什麽意見?你們婚都訂了,隻是婚期延了罷了。」


    「爸爸認為親家公才剛過世不久……」


    「我爹地死和你們結婚有什麽幹係?何況我已經不是你們家的人了,他分明是刁難你們。」


    「我想不會吧!父親很喜歡璐雪的,他……」


    孟妍不以為然的打斷他的話。「你真的以為你爸媽很滿意璐雪嗎?我看他們滿意的是陳美心才對。」


    馮紹唐皺眉,「我一直隻把美心當妹妹,我不想娶她啊!」


    「這個家裏哪一樁婚事可以自主的?紹秦和我,還有你那嫁到美國的兩個異母姊妹,全是指定的婚姻,本來我還羨慕你可以娶自己愛的女人,現在看來,滿困難的。」


    馮紹唐聽得心裏發麻。「我會據理力爭。」


    「但願你辦得到。」孟妍興味十足的撂下一句:「楊璐雪應該不隻你一個追求者吧?」


    他不明所以,「大嫂可是知道什麽?」


    孟妍側了一下頭,欲言又止:「我不想多管閑事,也不想擾人姻緣……」


    「請大嫂告訴我。」他憂心地問。


    「我曾經看見璐雪和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很親密的走進一家餐廳,我怕她尷尬,所以當時並沒有和她打招呼,那個男人就是最近買下國際多媒體電視台的新貴,蒙晉言。」孟妍很懂得說話的藝術,何時開啟、何時停,拿捏得很好。


    馮紹唐強迫自己接住這顆炸彈,蒙晉言?就是那天在聖巴黎法國菜餐廳李新月帶來的朋友。


    孟妍此時扮演的角色地位超然,好聲好氣地說:「我不是故意要放一個『懷疑』進你的心,我是一番好意,不忍心看你愛一個人,付出之後結果是一場空。」


    這番話在馮紹唐聽來,成了推動他質疑楊璐雪的藥引。


    「我想璐雪和蒙先生隻是單純的朋友。」他說。


    孟妍掛上笑。「若真是朋友也就算了,誰沒有幾個異性朋友呢!不過,婚若是能早結就早結,我是怕夜長夢多啊!」


    他點點頭。「我明白,謝謝大嫂。」


    孟妍拍了拍他的肩頭。「叫我孟妍吧!我沒福氣做你大嫂了。」


    他感傷的頷首。「我真的很遺憾。」


    「去上班吧!後會有期。」孟妍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馮紹唐帶著一肚子的問號走向車庫。


    「你跟紹唐嚼什麽舌根?」馮紹秦走向孟妍。


    她垂首哼笑。「反正我不是在勾引你弟弟,你緊張什麽?」她想越過他,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如果你要這麽犯賤我也沒辦法。」他的口氣極度不佳。


    「你想幹什麽?」她抬起不馴的下巴。


    「你和紹唐說了什麽?他看起來一臉不對勁。」


    「我懶得跟你吵。」她瞪大眼看著他。


    「我才是那個不想浪費時間的人,你不說是不是?那麽由璐雪直接問紹唐會不會容易些?」


    「我們沒有幹係了,你抓著我的手不怕被人誤會?」她媚笑道。


    他甩開她的手。「少顧左右而言它,你到底又想怎樣破壞紹唐和璐雪的婚事?」


    孟妍笑得諷刺。「破壞紹唐和璐雪的人是你們馮家,我巴不得他們馬上結婚。」


    馮紹秦眯起雙眼危險地道:「你當然希望他們快點結婚羅!因為你怕璐雪選擇了蒙晉言。」


    她一驚,心怦怦跳。「你全聽到了?」


    「我站在樓梯口十分鍾,隻是你們沒發現。」


    「那你為什麽又要明知故問?」她恨他的狡猾。


    他看透她似的說:「我想知道我們之間是不是一絲誠懇都不留。」


    「現在你知道了,滿意了嗎?馮大少爺。」她討厭他不屑的輕視眼神。


    「你這樣做隻會使事情朝你預期的相反方向發展。」他潑她冷水。


    「你說什麽?」她不明就裏。


    「你這一說破就是擺明了要把事情鬧開,璐雪拚了命不讓紹唐知道,就是願意按照原本的計劃嫁給紹唐,如今經你假好心說破,在璐雪的立場,她不用瞞得這麽辛苦了,那麽你以為婚事會不會變呢?」他條理分明剖析。


    「我、我沒想到這一層……」她說不下去,不得不承認馮紹秦言之有理。


    「你這個蠢女人,想算計別人,偷雞不著蝕把米。」馮紹秦好笑的看著她。


    孟妍不服氣地反擊:「你自己咧!有什麽高明的辦法?還不是靜靜的在一旁等法官判刑。」


    「我和你不同,我並沒有誌在必得的壓力,我愛璐雪是因為我欣賞她,如此而已。」


    「你終於承認你愛楊璐雪了!」她氣得咬牙切齒。


    「我從沒想要隱瞞你,隻是你從來沒問過我。」他輕鬆地道,沒有愧疚。


    「你好樣的,我早就懷疑了,怪不得你對她說話總是輕聲細語,隻要她一在場,你的目光就往她身上兜,你無心經營婚姻又為什麽要娶我?」孟妍不能承受這個結果,她是早有心理準備沒錯,但由他親口證實還是很受傷。


    「你呢?既然心還放在蒙晉言身上,為什麽要嫁給我呢?為什麽?」他也不甘示弱。


    「要聽實話嗎?」她苦笑。「因為晉言不想娶我。」


    他嗤笑。「是羅!咱們也算扯平了。」


    ***


    秋天來了,雲朵很輕、很輕,在空中飄著一種怡人舒服的感覺。


    楊璐雪請了三天假,她現在的心情實在不適合替病人看病,她要調適,而工作不能讓她有調適的空間。


    她想著白如雲那一晚來找她時說的話。是的,她不能自私的讓晉言活在期盼中,可她已經拒絕得夠明白了不是嗎?她還說了許多絕情的話,他不會不明白她的為難。


    她撥了他留給她的所有電話號碼,沒有一個可以幫助她找到他。


    他像是失蹤了。


    他在躲誰?躲她嗎?如果他準備躲起來不見她,她該再吹皺一池春水嗎?


    她掛上電話,換來電話聲突兀響起。白天,不可能會有電話打到家裏來找她,除非有人問了醫院人事室。


    她讓它響了十聲,然後接起。


    「你為什麽請三天假?」話筒傳來低沉的男音。


    蒙晉言!


    她噤聲,想聽他怎麽說。


    「本來不該再打擾你了,隻是很想聽聽你的聲音。」


    「你在哪裏?」她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冷靜而清晰。


    話筒另端沉默了半晌。「在金瓜石。」


    「你……好不好?」她問。


    「不好!」他答得幹脆。


    她的眼淚已經不知何時落下了。「我想、我想和你聊聊,方便嗎?」


    又是一陣沉默……


    「晉言?你在聽嗎?」她急著問。


    「我去接你。」他答。


    「我自己去。」


    「我會去接你。」


    電話另一端傳來嘟嘟的聲音。


    她走下樓,站在大樓對麵公園等他。


    四十分鍾後,蒙晉言一步步走向她,高挺的身軀散發出濃濃的男人味。


    深刻犀利的五官上兩窪黑潭似的眸子灼灼地看著她。


    她往他的車走去,他沒說話,緊跟著她。


    往北走的高速公路上,他幹笑了一聲。「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對你而言毫無意義,直到我在你的眼眶裏看到淚痕。」


    「怎麽會毫無意義?你給了我許多震撼。」她誠實道。


    「是這樣嗎?這就是說不是我一廂情願羅?」他小小的高興了一下。


    「不要對我有期待,我想走的路依然是同一條路,我不希望你又誤會了。」


    蒙晉言悶不吭聲,隻是握著方向盤,雙眼直視前方。


    ***


    到了金瓜石,他將車停在一棟雙層樓洋房前。


    「這是我在金瓜石的家,每當我心情不好時,會來這裏找清靜。」


    「找到了嗎?」她隨他下車。


    他看了她一眼。「這一次沒有。」


    她和他上了二樓,整片空間都被規劃成臥室,完全陽剛味的布置。


    「你的朋友白小姐來找過我。」她站在窗欞前試圖掩飾她的不安,有他在的地方總會讓她不安。


    他皺著眉,「她真多事。」啐了一聲。


    「她關心你,她愛你。」她輕喃。


    「她說了什麽?」他為自己倒了一杯白酒。


    「她希望我徹底教你死心。」然後她踱向他,奪下他手上的酒杯。「她很關心你的健康,不希望你喝酒。」


    她走進相連的浴室,將酒倒進馬桶裏,當她放回酒杯入酒櫃時,一雙男性寬大的手掌由她身後環住她。


    他的唇撩起她的發在她耳廓喃語:「好想把你藏起來。」


    她瑟縮了一下。「我、我隻有三天。」


    「你的身體好香。」他聲調壓抑地說。


    「是……風信子的味道,我用了風信子香味的香皂和洗發精。」她現在腦子一片空白,開始對他誠實。


    他低笑。「還說不愛我。」


    「我不……能愛。」她如囈語般。


    他扳轉過她的身子,低頭吻住她的菱唇,她喘著氣。


    他攔腰抱起她往床上帶……


    他壓在她身子上,動作溫柔地解開她前襟的鈕扣。


    「我害怕……」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做,但是她第一次心甘情願給他。


    「我知道,我會很溫柔。」他安撫她,伸手解開她內衣的後扣。


    這算是偷情吧!她不知該如何定位。


    讓她放肆自己的身心三天吧!


    就三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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